希望！
！

　　似即将溺死之人捉住了一根蒿草，又似面臨枯竭的荒漠之地迎來了一場甘霖。

　　這一刹那，宓妃原本被悲傷填充的眼睛裡忽然明亮了起來，所有陰霾全都被驅散了。

　　“對，希望，還有希望”

　　宓妃喃喃自語着，十分艱難的将我抱起，輕聲道：“你說過，餘生你來庇護，想棄下我先行一步，永不可能！
！
”

　　她的步伐重新變得有力，尋回了精氣神，仿佛有一股信念在支撐着她不斷前行似得。

　　深井就在前方，詭異的灰色物質附着在石壁上，不斷蔓延出來。

　　呼啦啦！

　　下面有風席卷，發出凄厲的怒号，似有惡鬼在咆哮一聲。

　　這條深井，足有一萬三千米

　　“如何下去呢？
”

　　宓妃臨淵蹙眉，有些茫然，前蘇聯留下的所有鑽井設備已經在我和畢滄瀾的戰鬥中全部毀掉了，沒了那些設備，這比深淵更深的鑽井成了死亡絕地。

　　“跳下去”

　　九龍劍裡再次傳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庇佑，無事”

　　“别！
”

　　我劇烈的喘息着，口鼻之間血流如注，呼吸聲似爛風箱一樣沉重，忙說道：“祖龍的意識不清醒，别聽它撺掇，放下我吧，宿命之戰，我已盡能盡之力，除了不能與你久伴，遺憾已經不多。
”

　　“不能同生，那就共死。
”

　　宓妃輕輕笑着。

　　看着她臉上的決絕，我心頭沒來由的一慌。

　　“别”

　　勸她不要犯傻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宓妃已然縱身跳入了深井中，從始至終沒有絲毫的猶豫，十分果決，我很想大罵她是個瘋子、傻子，可看着她臉上的笑容，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唯有在心底歎息。

　　強烈的失重感将我和她吞噬，這條人類有史以來打出的最深鑽井仿佛沒有底一樣，耳畔隻有呼呼的風聲，我靜靜凝視着宓妃，生死之事已經被抛諸腦後，隻想把她的樣子永遠的銘刻在心底。

　　“這下好了”

　　我無奈的笑着：“我們得一起完蛋。
”

　　“這是最好的結果。
”

　　宓妃嫣然一笑，滿頭青絲亂舞，她很平靜，眼神溫柔到了極緻：“你就是個自私自大的混蛋，自己眼睛一閉倒是舒服了，怎麼就不想想我後半輩子怎麼過？
”

　　“我們已有夫妻之實”

　　我輕歎道：“興許，你肚子裡已經有孩子了呢？
”

　　宓妃眉頭揚起，笑不出來了：“你最好閉嘴，再說下去或許我該後悔了。
”

　　這回輪到我大笑了，可惜傷勢太重，笑着笑着卻連連咳嗽起來，我能感覺到生命在不斷流逝

　　越往下，那種詭異的灰色物質就越多。

　　到後來，黑暗不服存在，眼前幾乎是一片灰蒙蒙的世界。

　　空氣中都飄蕩着那種灰色的顆粒。

　　這大概已經是地下萬米的地方了，沒有生機，更沒有聲音，隻剩下灰色物質萬古長存，沒有任何能量，一片枯寂。

　　我和宓妃，大概是這裡唯一的生命。

　　灰色物質附着在我們身上，不斷汲取着我們的能量。

　　這種汲取速度已經非常快了

　　一股詭異的阻力出現，并不狂暴，相反，非常柔和，托着我和宓妃，在不斷減緩我們下墜的速度，到最後幾乎停滞不前，我們兩個懸浮在空中，眼前灰蒙蒙的，隐隐約約可以看見前方似乎是一條蜿蜒向下的古路，但有位置的力量橫亘在古路上，看不見，但卻真實存在着，阻擋人前進。

　　這裡，應該就是前蘇聯當年挖掘的盡頭，他們竟然直接将深井打到了古路上，古路被祖龍封印，看不見的力量充斥在那裡，阻止生靈穿行。

　　深井盡頭兩側，是兩片狹隘的世界，猶如地下的夾縫，灰色物質就是從夾縫中湧出來的。

　　“地殼與地幔的交接點，莫霍面”

　　我輕聲自語，此時灰色物質幾乎已經将我完全覆蓋，宓妃亦如此，本來面目被遮掩，這裡所見的一切讓我心驚肉跳：“原來，灰色物質來自于莫霍面，這裡相當于是一個十字路口，當年前蘇聯的深井直接打到了地殼盡頭，左右連通莫霍面，向前就是地心文明留下的古路，他們所遇到的種種詭異事件就是來自于莫霍面嗎？
這種灰色物質到底意味着什麼？
莫霍面裡到底有什麼？
”

　　我心裡太多疑問，生命之火随時都會熄滅，被灰色物質吞噬的太厲害了。
”

　　宓妃的呼吸聲有些沉重，她的頭發上附着着灰色物質，偶然間我能看見，灰色物質吞噬了她的生機，滿頭青絲成白發。

　　“我們将在這裡朽滅。
”

　　我握住了她的手，心裡發酸。

　　“毀滅的終點，新生的起點”

　　九龍劍中傳出了祖龍沉悶的聲音，它似乎清醒了很多，聲音不再斷斷續續，輕歎道：“我從這裡而生，終将在這裡歸于原點，這裡，大概算是萬物母池吧”

　　寥寥幾句話，它的透露出的訊息太多了。

　　吞噬一切能量，充斥着毀滅和不祥氣息的灰色物質，竟然被祖龍說成是萬物的起點？

　　祖龍，大地靈粹所在，竟然來自于莫霍面？

　　這太驚人了，是天大的秘密，可能已經超脫出了地表與地心之争，蘊藏着萬古輪回裡的一切，是地球過于幾十億年裡最大的隐秘。

　　嗡！

　　忽然，灰色物質震動。

　　那是一道波動，從遙遠的莫霍面而來。

　　我和宓妃感受到了這股波動，最為難解的是，我們竟然破譯了這種波動，對方在傳達一種訊息，就像是生物波一樣，在進行一種溝通。

　　“你，不該回來，還沒到時間。
”

　　這就是那道波動在傳達的意思。

　　“是啊，還沒到時間，不過，終究是遲早的事情。
”

　　祖龍的聲音從九龍劍裡傳出：“老朋友，出來一見吧，你又何必躲着我，我遲早是要接替你的，隻是時間的問題，輪回不休，萬古如此。
”

　　顯然，是祖龍在和莫霍面裡的未知存在進行溝通。

　　灰色物質湧動。

　　最終，竟然形成一個老人。

　　這老人佝偻着身子，滿頭灰發無風自動，身材枯瘦，眼窩深陷，猶如一具幹屍。

　　他就站在我面前，灰色物質因他的存在而舞動。

　　注視着這老人，不知為何，我心頭狂跳，猶如見到了死神一樣，在它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寂滅的氣息，甚至有種感覺，如果這老人出現在地表，就意味着地表世界要毀滅！

　　老人漠然的盯着九龍劍，再次傳出那種波動：“想不到，你竟然落魄到了這一步。
”

　　“很正常，反抗命運是所有生命的共同特質，如果不會反抗，那早就該毀滅了。
”

　　祖龍道：“我希望你能救下這個孩子。
”

　　老人看向了我，那雙眼睛裡全都是死氣，恍惚間我看到了無數個文明紀元的毀滅。

　　他揮了揮手。

　　我和宓妃身上的灰色物質全部散去。

　　宓妃面容沒有變，但能量損失太多了，現在的她很虛弱，就連生命都被吞噬了一部分，滿頭青絲成白發，讓我心疼。

　　片刻後，老人搖了搖頭：“這不合規矩。
”

　　“難道老朋友的請求你都要拒絕嗎？
”

　　祖龍低吼道：“你也曾與我一樣，我們都是這片世界選定的神靈，從原始之地走出，最後又歸于這裡，守護這裡，融于這裡，這是我們的宿命，可漫長的歲月中，誰又能保證自己始終平靜的看待一切？

　　老朋友，你守護的一切破滅時，你真的不曾痛心嗎？
”

　　老人眸光明滅不定，死氣越發的重了。

　　“我們痛心，卻不能阻擋，這是定律，優勝劣汰，唯有如此，才能長存。
”

　　祖龍咆哮：“這一切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似我們不應有任何的感情，可我隻想為這孩子求一條活路而已，從他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悲哀，隻動這一丁點私情，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他與我締結生死之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已經不算在文明之中了，當與我們是一個層次，我的時間還未到，他就不應該毀滅”

　　老人終于有了回應：“他，确實不該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