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英畢竟是個中年人，很快就平靜下來。

　　但他眼中的興緻依舊挺高。

　　故意闆着臉道:“甯然，你才多大，話可不能亂說。
”

　　甯然就笑了，“亂說？
梁老師，您要不信，考考我呗。
”

　　梁正英有點心動。

　　他是真的熱愛中醫，隻無奈家中沒落，無法繼續驚研。

　　況且……

　　梁正英不由看了眼羅禾。

　　梁家本是醫學世家，世代單傳。

　　到了他這代，他至今膝下無子，沒個傳承的人，恐怕……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這一直是梁正英心中的遺憾。

　　羅禾注意到梁正英失落的眼神，自然猜得出他在想什麼，不禁歎口氣，難過的低下頭。

　　前些年鬧革命那會兒，她身體受損厲害，早就沒辦法生育了。

　　這不僅是梁正英的遺憾，也是羅禾最痛苦的事情。

　　梁正英收回目光，道:“那你把你知道的藥材都背給我聽一下。
我看你背的有沒有錯。
”

　　“那得背到什麼時候？
”

　　甯然挑了挑眉，輕描淡寫道:“那太浪費時間了。
梁老師，你想到什麼藥材，就問我什麼。
”

　　這話一出，梁正英的臉色古怪了些。

　　“你确定？
”

　　須知，由甯然自己背，還是由梁正英問，這其中有很大的區别。

　　甯然自己背呢，可以想到什麼說什麼。

　　若是由梁正英問，考的就不隻是甯然的記憶力，而是甯然的博學程度與藥材量，以及對中醫的認識之廣度。
因為誰也不知道，梁正英問出來的會是什麼藥材，甯然也無從得知，他問的，她到底知不知道。

　　“确定。
”甯然笑了聲。

　　梁正英盡管問，能問倒她，就算梁正英厲害。

　　要明白，她的醫學水平，不隻是她的天賦，也是上輩子十多年的經驗，以及一位醫學泰鬥畢生本事的融合。

　　上輩子，甯然的老師就說過，他已經沒什麼能夠教甯然的了。

　　可見甯然水平有多高。

　　梁正英就嚴肅起來，挺直腰闆背。

　　“那好，我也不考你太難的。
石韋？
”

　　甯然不假思索:“苦甘微寒，歸肺膀胱經。
利水通淋，清肺止咳。

　　“瞿麥？
”

　　“苦寒，歸心小腸膀胱經。
利水通淋，活血通經。
”

　　“茵陳蒿？
”

　　“苦微寒，歸脾胃肝膽經。
清利濕熱，利膽退黃。
”

　　“金錢草？
”

　　“甘淡微寒，歸肝膽腎膀胱經。
除濕退黃，利水通淋，解毒消腫。
”

　　“木通？
”

　　“苦寒，歸心小腸膀胱經。
利水通淋，瀉熱通乳。
”

　　“通草？
”

　　“……”

　　……

　　下午，甯然看時間差不多了，把藥材也基本處理完，就拍拍身上的灰。

　　站了起來:“外公外婆，梁老師，師母，我還有點事，出去一趟，晚飯你們吃，不用等我。
”

　　經過她多日的溫養，羅禾現在的胃好了不少，也能吃進去普通飯菜，甯然就輕松了很多，不用一日三餐，頓頓都自己做。

　　說完，甯然就出了病房，先去洗了把臉，才離開。

　　而病房裡，甯成晖和許玉珠面面相觑。

　　許玉珠讷讷道:“她外公，然然是不是說錯了？
”

　　自從梁正英開始考甯然後，随後甯然的每次回答，梁正英面色僵硬，逐漸呆滞。

　　旁邊床位上，羅禾不比梁正英好多少，眼睛都差點瞪出來。

　　直到現在，他們還是失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玉珠就有點害怕，難道是他們然然說錯了，還錯的十分離譜，梁老師不好意思當面說出來，就痛苦的很？

　　甯成晖看看梁正英，再看看羅禾，壓低了聲音，納悶道:“我也不知道啊。
”

　　他們雖然也認識點藥材，可也就幾種，基本上是小白。

　　梁正英問甯然那些，他們聽都沒聽過，哪裡能知道甯然說的對不對？

　　但看甯然一副很從容的模樣，甯成晖也不太确定，甯然說的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良久，腿都蹲麻了的梁正英突然跳了起來。

　　但因兩條腿都僵了，他一下子沒站住，踉跄幾步，差點摔倒。

　　許玉珠好人甯成晖頓時被吓了一跳。

　　“梁老師，您慢點，慢點！
”

　　梁正英沒管自己，一瘸一拐的撲到床前，神色非常嚴肅。

　　“甯外公，甯外婆，我想問您二位一個問題。
”

　　甯成晖一愣，“那您問。
”

　　梁正英深深吸了一口氣，與才反應過來的羅禾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您不用那麼客氣，叫我小梁或正英就行。
”梁正英神色凝重，“我是想問，甯然說的是真的嗎？
”

　　許玉珠撓撓頭，“這……我們也沒學過中醫，不知道然然說的藥材對不對。
”

　　“不不不，我不是說這個。
”梁正英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甯然從小沒人教過她中醫，靠着一本冊子認識藥材的事，是真的嗎？
”

　　“這個……”甯成晖和許玉珠就怔住了。

　　甯成晖仔細回想了下，“我家然然小時候是很内向，也不愛跟人說話，經常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
她也的确有本那麼個冊子。
至于怎麼學的，我倆還真不知道。
”

　　他雖然這麼說，但梁正英已經相信了至少七成。

　　一時間，梁正英心頭又酸又脹，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悲悸。

　　隻是喃喃道:“天才……這是天才……我竟然真的遇到了一個醫學天才……”

　　羅禾有點心酸。

　　梁正英驚喜過度，轉而過去坐在羅禾身邊，握住她的手，就差喜極而泣。

　　“小禾，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上天待我不薄！
”

　　羅禾知道梁正英的意思，忙不疊安慰道:“是，上天待我們不薄，即使我們被趕到了這裡又如何？
現在，因禍得福認識了一個然然。
”

　　甯成晖和許玉珠看的一頭霧水。

　　許玉珠扭頭問:“他們什麼意思啊？
”

　　甯成晖摸摸腦袋:“可能……是說然然聰明？
”

　　這倒是真的。

　　許玉珠也就不糾結了，内心歡喜起來。

　　……

　　另一邊，甯然直接去了中草堂。

　　這些天甯成晖住院，又天天吃好的喝好的，都是支出。

　　甯然差不多沒錢了。

　　之前她也答應過胡萊，一定會再來一趟，也是時候了。

　　這時候中草堂裡還有不少客人來買藥，挺忙的，幾個小夥子就都在前面接待。

　　甯然走了進去，背着她的單肩包。

　　一眼看到了櫃台前的胡萊，就叫了一聲:“請問白老闆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