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這晚要守夜，不過許老爺子因為年紀大了，沒多久就困起來，直打哈欠，先被許保民和楊玉蘭給送了回去。

　　但他在走前叫甯然到跟前，撐着睡眼惺忪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看上去很厚實的紅包，一股腦塞進甯然手裡。

　　然後笑着看着甯然說:“你這孩子啊，總是氣我這個老頭子，說話一點都不好聽，也不會給我說句甜的。
我本來想讨厭你的，誰知沒能讨厭你。
想了想，還是給你準備個紅包吧。
”

　　說着，他還很得意的看了眼别人，“我還是第一個給你的呢，肯定比他們給你的都多。
”

　　随後，許老爺子打了個哈欠，被許保民和楊玉蘭攙扶着走了。

　　甯然手裡還放着那個厚實的紅包，很有重量。

　　她人一時間竟然愣住，呆呆的看着許老爺子離開。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許老爺子挺大年紀的一個老頭了，腰背甚至佝偻起來，頭發也是全白，走路的時候，需要全身都靠在許保民身上，腿腳用不上力。
那根拐杖就被楊玉蘭拿着。

　　甯然一直看着他們離開，視線落在手裡的紅包上，低聲笑了下，笑着笑着，眼睛卻有些酸，眼前也有些模糊。

　　是啊，許老爺子本該是讨厭她的，但他沒能讨厭得了她。

　　不止是這輩子，上輩子他也沒能讨厭她，到最後，還是讓許保民一家到甯成晖和許玉珠的棺材前拜見。

　　沒有她的上輩子，其實那個時候，許老爺子已經病入膏肓，意識難以清醒了吧？

　　可不管如何，許保民一家還是堂而皇之的去了。

　　甯然眼睛紅了紅，心裡又酸又漲的。

　　她回過神時，就見梁正英和羅禾已經到她面前。

　　梁正英好笑道:“甯然，你這個外祖父可真是個老小孩，剛才下棋的時候，還攔着我們，不讓我們先給你。
”

　　他搖了搖頭，從懷裡也掏出一個來給甯然。

　　羅禾竟然也準備了。

　　她摸摸甯然的腦袋，道:“這是我們一起過得第一年。
從前，我跟你老師和别人沒什麼能來往的，過年的壓歲錢也沒人能送。
好在現在有你了，一年裡準備的那些都給你。
”

　　甯然怔怔的:“壓歲錢？
”

　　許玉珠聽見，道:“是啊，小孩過年都有。
”

　　甯成晖和許玉珠也給甯然準備了，隻是沒許老爺子他們的多，圖個好兆頭罷了。

　　甯然默了默，低下頭，笑了聲:“那哪有從念頭準備到年尾的？
”

　　“現在不就有了？
”

　　羅禾失笑道。

　　後面，顧季沉定定看着甯然，沒說話。

　　到十二點，許林過來将兩家的鞭炮都給點着放了。

　　一時間，巷子裡裡外外都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夜空裡天光乍破，倒也好看。

　　守完夜，梁正英和羅禾準備回家，甯然不放心，想送他們回去。

　　正好顧季沉也要離開了，便同梁正英和羅禾一起走。

　　甯然想了想，同甯成晖和許玉珠說了聲，讓他們先睡，也跟着出去。

　　但梁正英和羅禾沒讓甯然和顧季沉送，自覺給他們流留出了空間。

　　他們便站在那兩尊還披着細細一層雪的石獅子旁，看着梁正英和羅禾攜手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

　　甯然有些出神。

　　顧季沉轉頭看着她，深深看了幾眼，突然叫她的名字。

　　甯然立即擡頭看向她，“顧大哥，怎麼了？
”

　　顧季沉沒說話，但從自己身上翻出了一個木質的小盒子。

　　那是個外形十分古樸的盒子，看上去還很不起眼，上面盒身上有些細微的紋路，甯然還能敏銳的嗅到那盒身上有些淺淡的木香。

　　顧季沉垂眼瞧着它，手指微微收緊。

　　也隻是片刻，便把它遞給甯然。

　　甯然看看盒子，在看着顧季沉，露出不解的神色。

　　“顧大哥，這是什麼？
”

　　顧季沉唇角微勾，上前一步，走近甯然。

　　他身形挺拔修長，站在甯然面前時，能夠遮擋住甯然眼底所有的光亮，唯餘他一人。

　　顧季沉道:“本來也想給你包個紅包，不過這是我同你一起過得第一個年，意義非凡，須給你準備個禮物，不能那麼草草節事。
想了想，實在想不出該送你什麼，便想到它了。
”

　　甯然有些意外的看着顧季沉，怔怔的伸手接住那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放着的是條細細的銀鍊，鍊子中間墜着一顆光澤程度極品的玉石，隻是被大體的打磨過，同裝它的盒子一般，既普通，又有種簡單古樸的悅目，仔細一看，還挺好看的。

　　不知是不是甯然的錯覺，她覺得那玉石上好像還刻着什麼。

　　不過天色昏暗，她看不大清。

　　甯然也沒注意到，此刻顧季沉面上神情認真又鄭重，甚至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緊張來。

　　她也隻是出了一下神，便伸手接過，朝顧季沉笑了下，“謝謝顧大哥，我很喜歡。
”

　　顧季沉眸光亮了亮，矜持的抿住唇角，嗯了一聲，也沒有非要甯然當着他的面帶上的想法。

　　但腦海裡随即閃過什麼，顧季沉有些遲疑，掙紮了下，還是緩緩開口道:“甯然，我明天……要回部隊。
”

　　甯然詫異看向顧季沉。

　　“這麼快？
”

　　顧季沉點了點頭，“我今天用你家的電話給部隊打了下電話，那邊出了點事，我明天需要回去處理。
”

　　甯然是真沒想到，顧季沉會走這麼快，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但也隻是一會兒，她便點頭，“那是該回去。
顧大哥，你快回去休息吧，免得回到部隊裡，又該沒有時間休息了。
”

　　顧季沉看着她:“那我走了？
”

　　甯然有些失落，但還是點頭，“再見。
顧大哥，等你得空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

　　顧季沉定定瞧着她，“還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

　　甯然下意識的就要點頭。

　　她當然有，有好多話想同他講，包括她今晚的心情有多麼複雜，又有什麼感觸。

　　可是甯然又怕，萬一又讓顧季沉擔心她了怎麼辦？
那樣他回去也不會安心。

　　甯然就搖頭，“沒有了。
顧大哥，你回去好好休息。
我過完年還會做一些安神香，如果方便的話，你讓人來拿一下，或者咱們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再給你。
”

　　說完，甯然怕顧季沉回去再晚，就主動朝顧季沉擺手，轉身先走。

　　顧季沉不由自主的拉住她的手。

　　甯然身形頓住，回頭疑惑的看他。

　　顧季沉喉間微動，到底還是松了手，看甯然的目光幽深而克制。

　　他溫柔道:“好好休息。
”

　　“甯然，新年快樂。
”

　　甯然笑開來，“顧大哥，你也是，新年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