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蜜兒恨啊!
恨得心頭憋了一大口血!
之前她就覺得蘇昕棠變了,眼下一看,果然變了太多,變得她都不認識她了。
要不是那張精緻的小臉蛋兒一如既往地漂亮又有氣質,她都懷疑,對方是不是換了個人。
“等一等!
”
見蘇昕棠無動于衷,她忍不住大喊:“蘇昕棠,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
蘇昕棠回頭,入眼的小玩意兒讓她的心猛地漏跳了半拍,在阮蜜兒掌心裡,靜靜躺着一枚紐扣。
當初意亂情迷時,肖淩飛扯掉了她襯衫上的紐扣,還把衣服丢棄在地。
這兩天她也曾試圖尋找,可看守鍋爐的老漢防守分外嚴密,她想盡辦法也沒能進澡堂。
隻是眼下,其中一枚紐扣,居然出現在阮蜜兒手中。
“我還記得,當初伯母特意從魔都尋來幾枚樣式獨特的紐扣,給你做衣裳。
那些紐扣不但造型精美,而且,想必S城和B城再找不出第二個人有這種圖案相同的紐扣……”
阮蜜兒得意地分析,“棠棠你猜,這枚紐扣我是從哪裡找來的?
”
“撿來的!
”
蘇昕棠肯定着。
可把阮蜜兒噎得不輕,“告訴你,我是男澡堂子裡面找到的。
”
她盯着蘇昕棠,眼裡閃動着莫名的思緒。
這些天她思前想後,回憶起當初男澡堂裡的種種異常。
特意回頭尋找,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人,還真的被她找到了證據!
蘇昕棠嗤笑,回頭走到她面前,“不就一顆紐扣,又能代表什麼?
先不說這枚紐扣是不是我丢的,就算這紐扣是你從澡堂找到的,又能證明什麼呢?
你大概不知,這廠區的老闆和好多工程師,都是魔都人。
”
他們從魔都帶來幾顆紐扣,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阮蜜兒臉色一變,“你,狡辯!
”
“狡辯的是你!
”
她還想再說,可蘇昕棠根本不給她機會:“随随便便撿到一顆紐扣,居然就敢栽贓陷害我,妄圖把屎盆子扣到我頭上。
阮蜜兒,這就是你對待好朋友的做派?
你這樣的朋友,我消受不起!
”她睥睨她一眼,随即掩上了門。
阮蜜兒恨得咬牙,真是張利嘴,居然又被她給逃掉了。
蘇昕棠,你給我等着!
阮蜜兒一回來,張萬裡就迫不及待的帶着知青坐上牛車,直奔騎龍坡。
蘇昕棠和幾名知青有說有笑,單把阮蜜兒排斥在外。
阮蜜兒之所以能出來,自然是醉鬼和阮家交涉的結果,想來,她是迫于現實和那醉鬼王偉達成了協議。
她當時的情況,也唯有那一條路走。
說歸說,坐在牛車上的衆人都是明眼人,自然不會被蒙騙。
衆人都下意識避開她,使得阮蜜兒連找人說話都沒有機會。
騎龍坡地如其名,處在高突的山坡上,這裡土地貧瘠坡陡路難行,地裡莊稼不出衆,山上茅草叢生。
幾位從大城市裡來的知識青年,一看見崎岖得連牛車到了山腳,都無法通行的泥濘小道,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這麼陡的坡,能走?
”
随行吳炳建白淨斯文,一身時下非常流行的藍灰色的确良襯衫,看着腳下的黃泥地,擰起眉,下意識将白球鞋上不小心沾上的黃泥往野草上蹭了又蹭。
“能走,怎麼不能,咱們這兒的祖祖輩輩都從這走,上山下河走了幾百年,自然能走。
”
張萬裡笑眯眯地回答,從牛車上跳下,招呼大家跟上。
蘇昕棠早有準備,拿起行李快步跟在張萬裡身後,亦步亦趨半步都不落下。
她的行李中,吃食占了絕大部分。
處在76年國家命運轉折的特殊時期,隻要花錢,糧食這些東西,城裡的黑.市并不難買到。
可到了鄉下,很多東西即便你有錢有票,也沒地兒買。
張萬裡看了她一眼,對她的知情識趣很詫異。
這些年下鄉知青剛到農村,可沒少鬧出各種笑話來。
不過,等他們發現這裡并不是城裡,在這個跨出村半步都需要開介紹信,買個饅頭也要票的特殊時代,逃走唯有餓死一途,便會乖乖回到村子裡,學習着用勞動換取果腹的吃食了。
這次他接到的知青一共五人,三男兩女,五人中,唯獨蘇昕棠最年輕、最漂亮、最耀眼、也最知情識趣。
蘇昕棠打扮時尚新潮,一看就是從城裡出來的嬌滴滴地女娃子。
十指纖細修長,不沾陽春水那種,又長相出衆,白淨,水靈,漂亮,氣質斐然,嘴邊更從頭到尾都帶着一道甜甜的明亮笑容,讓人一看頓時心生好感,舍不得移開眼……
他似乎已經預見,村裡的小夥子都難逃她自然而然散發的魅力。
“怎麼了,張同志?
”
蘇昕棠沖他笑了笑,停下腳步好奇地偏頭問他。
“沒。
”
張萬裡很快反應過來,才驚覺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好一會兒,忙掩飾性咳嗽兩聲,上前接過她肩上的幾個大包:“看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背的包袱還挺沉,給我吧!
”
自然沉了,僅是米面就買了五十斤,足夠吃一兩個月的了。
蘇昕棠并沒有拒絕他的幫助,順勢将裝着白面和精米的大包遞給了張萬裡。
“多謝張同志,給您添麻煩了。
”
心中卻打定主意,等安頓好之後好好謝謝人家。
張萬裡走到前頭帶路:“同志嘛,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你第一次下鄉?
看你的樣子,倒不像第一次走山路。
”
會不會走山路,從走路的姿勢,和下腳的步伐就能看出。
他走在前面,蘇昕棠幾乎每一步都踩在他踩過的腳印上,身子微微前傾。
看似很小的細節,卻是走山路的關鍵。
山道泥濘,黃土粘性大,下雨地上積水泡軟了黃泥,人走在上面鞋底就像被黏糊住了,每一步都是一場力量的拔河。
走前人踩出來的腳印,所沾染上的泥濘,自然會比胡亂踩水坑沾染的泥要少許多,也更省力。
“以前跟着父母在鄉下呆過一段時間……”
蘇昕棠笑笑,并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