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頭,見流火正用他那雙彎彎的桃花眼看她,笑得好不歡快。
楊瀾也沒工夫責怪他幸災樂禍,便往裡走邊擺手道:“可别提了,剛剛幹完了三個人的活兒,晚飯都沒吃上,累死了,累死了。
”
“哦喲,這麼慘啊?
”流火故作吃驚,“真是讓人同情。
”
“你來幹什麼?
大半夜的不睡覺?
”楊瀾錘了錘酸痛的後腰,狐疑地審視着他,“你該不是想今天夜裡動手吧?
”
流火笑問:“如果是呢?
”
“是?
”楊瀾先是一愣,随即好像看穿了什麼似的,嗤笑道:“那你就自己去吧,反正我是不能奉陪了,我還是早點回去睡覺的好,慢走,不送。
”
見她一邊走,還一邊勾着背揉後腰,十足像個小老頭,流火忍不住笑出聲,“虧你還是個練武之人呢,幹了這麼點活就累得半死不活,丢人。
”
聞言,楊瀾轉過頭來,氣呼呼地瞪着他道:“這麼點活?
有本事你去做試試?
看你累不累得慌,就會站着說話不腰疼!
”
流火抿嘴笑:“我也想呢,可惜啊,我沒你這麼倒黴,能被分配到這麼多累活幹。
”
此時此刻,院子裡的空氣都安靜下來,楊瀾咬牙切齒地瞪着面前這個存心氣自己的人,強忍住爆發的沖動,低吼道:“滾,立刻給我滾!
”
“不用發這麼大的火嘛,頂多我不說了就是。
”流火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膀,末了還捏了捏,奇道:“你這大男人的骨頭,怎麼跟娘們一樣細?
”
楊瀾一驚,連忙将他的爪子拍開,錯開一段距離,惱道:“誰規定男人的骨骼就得粗?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好吧?
”
“這倒也是,有些人的骨頭天生就細一些。
”流火抱着雙臂,像是自言自語。
“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楊瀾已累得頭暈,簡直睜着眼睛都能睡着了,實在沒精力再跟他閑扯,故而相當不耐煩,“沒事的話快滾,别打攪老娘……呸,老子睡覺。
”
乖乖,差點就暴露了,給驚出一身冷汗。
流火也一臉驚奇地看着她,一度以為自己耳朵壞了。
緩過來後,他用壞壞的笑問:“到底是老娘,還是老子?
”
楊瀾窘得不敢看他,悶聲道:“你給我閉嘴,一時口快說錯了而已。
”
“哦,吓死我了,還以為你……”流火湊近一點,轉動眼珠子上下打量幾圈,摸着下巴說:“不過我看你這小模樣,倘若換上女裝,說不定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唉,可惜了,可惜,沒投生成女人。
”
“你廢話怎麼這麼多?
到底還走不走了?
”楊瀾紅着一張臉,眼看就要動手,流火連忙收起嬉皮笑臉,做正經狀,“現在說正事了,我希望你可以離開沈府,别跟我搶這單生意。
”
“什麼?
”楊瀾愕然,好氣又好笑,“我憑什麼離開?
為什麼不是你離開?
”
流火淡然道:“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我先來的,自然應該我留下,你靠邊。
”
“稀罕事,我還是頭一回聽說殺手也講究先來後到的。
”楊瀾冷嘲道,“這件事上,該憑能力,誰能力強,誰得手。
”
“這麼說來,你是不願走了?
”流火肅然盯着她問,一改先前的嬉笑,烏黑的眸子釋放出殺意。
楊瀾與之對視,堅定道:“不走。
”
流火冷聲道:“好,既如此,那你就别怪我再出手了。
”
“再出手?
”楊瀾意識到什麼,怒視着他,“原來是你?
是你害我被折騰這一天,是不是?
你這人也太陰險了吧?
那天晚上還答應與我合作,一轉眼就在背後算計我?
卑鄙小人!
”
“我卑鄙?
你就光明嗎?
”流火冷笑一聲,“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當時隻是敷衍我,好保命而已,你壓根就沒有誠心要與我結盟,所謂為父報仇,也是編出來騙我的鬼話吧?
”
這人看上去不是很聰明,沒想到腦子倒好使得很,竟然早就識破了,一個個的,真是不好對付啊,楊瀾暗暗诽腹。
“是又如何?
難道我還乖乖讓你殺不成?
我要殺沈河,你也要殺沈河,利益相沖,合作不成,也不必刀劍相向,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各自行動,不論到時候誰先得手,都乖乖認輸就是了,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麼問題?
”
“呵,你說的倒是簡單,”流火黑着臉說,“老子要是拿不回沈河的人頭去交差,非但得不到賞金,還會被組織清剿,小命不保。
”
楊瀾驚了:“你們那是什麼破組織啊?
這麼沒人性的?
”
簡直跟景天照那個變态一模一樣了。
“這是組織裡的規矩,每次執行任務,都是不成功便成仁,”流火皺眉歎氣,“我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
這麼說來,這家夥也怪可憐的,年紀輕輕就進了狼窩……楊瀾又同情心泛濫了,但随即她又反應過來,眸光一轉,眨了眨眼睛。
他該不會是在說瞎話,博取她同情吧?
思及此,楊瀾又警惕心大起,把那不該有的同情心收了起來。
“别以為隻有你是如此,我也一樣,若是提不回沈河的頭顱去,就要沒命,所以我也不能讓你,對不住了。
”
聞言,流火詫異地看過來,問:“你也是某個組織的殺手?
”
可是他這模樣,着實不像,身上一點殺氣也沒有,如何會是職業殺手?
楊瀾思索着道:“我當然跟你不屬于同一類人,但我有我的苦衷,總之,這單生意,我一定要做成,誰要是膽敢跟我搶,我就殺了誰。
”
這話說得咬牙切齒,狠聲連連,倒是突然間有了殺手的氣質。
可流火并不當回事,一臉不屑道:“有我在,你能不能做成這單生意,可不好說,哦,不對,應該說,你能否活到動手的那一天,都不一定呢。
”
這也就是說,他非要先對她動手,再執行任務了。
楊瀾暗暗尋思,既然如此,那麼,她也隻有做一樣的決定了。
不過,現在她疲憊不堪,腦子也轉得慢了,就算是精神旺盛之時,也不宜跟他硬拼,還是先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再想辦法。
“好,你隻管放馬過來,我接招就是。
”
流火見她這般爽快且毫無畏懼,内心不僅吃驚,還有種遭到了蔑視的感覺,很不爽。
“你當真不怕死?
”
“怕啊,但現在怕還為時過早,”楊瀾淡定地笑了笑,“到時候死的人是誰,還不一定呢,就讓咱們走着瞧。
”
說罷,她就潇灑地揮一揮衣袖,轉身進了屋,留下流火一個人在夜風中淩亂。
他自做了殺手以來,還是頭一回被人這般不重視呢,他好歹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給點面子好吧?
由于今天折騰到太晚,楊瀾第二天徹底沒能起得來,住同屋的小厮走了幾個時辰後,才睡眼惺忪地醒來,可她還是困得很,擡頭望了眼窗外透進的陽光,蒙頭準備繼續睡。
然而她的好夢也就注定隻能到此了。
不一會兒,卧房的門就被踹開,随着嘭的一聲巨響,有人闖了進來。
楊瀾猛地鑽出被子一瞧,竟是怒氣沖沖的王管事。
她昨天被折騰的那麼慘,就是拜此人所賜,此時心裡頭正惱火着,看見這人,心火就更盛了,索性又躺回去,隻當沒看見。
“起來!
主家花銀子養着你,是讓你來睡懶覺的嗎?
立刻給我起來!
”
“我昨天晚上超額做了那麼多事,幹活幹到半夜,還連飯都沒吃,累得要死,今天多睡一會兒還不讓嗎?
我是主家的傭人,不是奴隸,難道一點人權也沒了?
”楊瀾在被子裡,學着娘親平日說話的調調,悶聲悶氣地說道。
然而王管事聽了她這番話,就覺得她在扯淡,登時火冒三丈,沖上前去,就一把扒開被褥,将她從榻上拽了下來。
“我讓你偷懶,看我不打死你小子!
”
楊瀾被拽得手腕疼,吃痛了一聲,正要挺身,就見一隻大掌迎面揮了過來。
居然敢跟她動手?
心頭怒火一下子拱上腦門,楊瀾當即反手接住王管事的手掌,腳下往他膝蓋窩上一踹,再用另一隻手一拳砸過去,正中對方的心口。
“啊……”王管事慘叫一聲,跌倒在地,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你這個,咳咳咳,你竟然敢打我?
我可是管事的,你,你不想幹了?
”
楊瀾冷笑,俯身看着他,勾唇道:“管事的又如何?
即便是主子,也不能随随便便打人吧?
何況你也不過是個下人,你憑什麼對我呼來喝去,動手動腳?
”
“憑什麼?
”王管事睜大眼睛,忍着痛道:“就憑我是管事,有權力管着你!
”
“那你的權力,未免太大了些。
”楊瀾冷嗤一聲,沖着他的腹部又是一腳,有的人就是得用武力狠狠教訓一頓,才能讓他學乖。
王管事疼得嗷嗷直叫,蜷縮着躺在地上半天也緩不過氣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楊瀾警告道:“你給我聽好了,要是再敢仗勢欺人,苛待下屬,我就廢了你,記住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