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信任之事
陳志冀欲言又止。
柳純鈞在冀北多年,從一個小兵卒摸爬滾打混到了如今冀北都護的位置上。
雖沒有大的本事,但貴在謹小慎微。
用難聽點的話說,的确是膽小。
隻是再膽小的人也會有狗急跳牆的時候,而且這種人一旦發作起來,可能會很陰毒,讓人防不勝防。
如今雲祁巡邊茲事體大,要是出點岔子,朝廷問罪,那麼陳家也是擔待不起。
陳志冀以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便也如是和中山王提了。
中山王點頭道:“那你就多留意一下,小心駛得萬年船。
”
“是。
”
陳志冀應下之後,又說起邊防上的一些事情,“文碩駐邊十分用心,能吃苦,邊防一切安穩,希望殿下看過之後可以滿意吧。
”
雲祁滿意,便是朝廷滿意了。
就算沒有女兒嫁進皇家,但也可以換聯姻對象。
這件事情是陳志冀最近幾日想的,陳文碩還沒娶親,如果能娶到身份貴重的女子,那以後相互幫襯,前途一樣無量。
隻是這些話他沒有與中山王提。
雲祁剛入冀北時候,以陳書雅謀側妃位置的主意,便是他在夫人的催促撺掇之下提的。
中山王當時眉心緊皺,沒有多說,也似是抱了一層希望。
誰知陳書雅實在難成大器。
謝昭昭一出現,更顯得陳家此舉着實是自作小醜與人笑料。
但陳文碩不一樣。
他雖隻是庶長子,但在陳家乃至整個冀北來看,都沒有那麼出類拔萃的青年,未來可期啊。
父子二人向前走。
有個青衣勁裝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在中山王耳畔低語:“老王爺,城北五十裡外發現玄甲軍駐地,人數起碼在數萬……”
中山王面色微變,片刻後唇角扯動,胡須也抖了抖。
陳志冀已經臉色大變:“殿下暗中調動玄甲軍到了冀北,是何意思?
”
“何意?
”
中山王緩緩出聲,“做好最壞打算之意……這位皇長孫殿下,和他父親太子殿下禦下并非同一路數。
”
太子仁善敦厚,在朝中的确受盡尊崇和愛戴,仁義無雙。
可是有時候仁義無雙也等于束手束腳。
身在高位者,若為仁義所困,那便會寸步難行。
可雲祁卻不一樣。
雲祁看似不動聲色,實則冀北的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中,端看情勢發展到何等地步,需不需要玄甲軍出動而已。
中山王心中忽然有些冷意,卻亦佩服此等謀定後動,冷心無情的手段。
人若無情,當真無敵。
印象中這位皇長孫殿下當初還是個跋扈桀骜的少年,怎麼不知覺就成了如今這番殺伐果斷的姿态。
“父親――”陳志冀沉聲開口。
中山王擡手,“什麼都不要說了,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就是。
”
陳志冀沉着臉:“可是殿下這樣分明是不信任父親――”
“人與人的信任本就薄弱,更何況中間隔着半壁江山。
”中山王看着遠處的一顆随風搖擺的綠樹,悠悠說道:“沒有人會拿半壁江山賭信任。
”
“如果他真的說,信任陳家,毫無疑心,大概率也不過是迂回的手段而已。
”
陳志冀張了張嘴,無話可說。
他們與雲祁周旋何嘗不是逐漸試探對方底線,各懷心思而已。
信任看似是簡單的兩個字,卻虛無缥缈的根本抓不住。
或許也會有信任,但至少在權利面前,談信任真的可笑。
……
苦渡寺
陳書蘭看到謝昭昭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謝七姑娘怎麼也來了?
”
“我來看你的。
”
謝昭昭走到桌邊坐下,打量了下陳書蘭住的這間禅房,微微笑道:“雖說是禅房,但是幹淨也清靜,在這裡住幾日肯定能身心舒暢。
”
“希望吧。
”
陳書蘭也坐在謝昭昭身旁,擡手示意劉嬷嬷上茶,“七小姐,你應該不是專門來看我的,是和你哥哥要做的事情有關系嗎?
”
“我哥哥很多,你說的是哪個?
”
“就……你五哥啊。
”
謝昭昭逗她:“五哥是你夫婿,怎麼還說‘我哥哥’?
”
陳書蘭臉上一紅:“不都是一樣的嗎?
”
謝昭昭瞧她面容嬌羞,眼神躲閃也不看自己,便知道她和五哥很好。
想當初在京城,她與五哥初見的時候,五哥把人撞倒還挨了一巴掌,後來她病了,五哥被迫做治療她心病的挂件,不知道多不甘願。
如今卻做了甜蜜夫妻,也是世事難料。
這點思緒很快落下,謝昭昭端起茶水抿了抿。
陳書蘭安靜了會兒,又忍不住問:“會有危險嗎?
你要在這裡留多久?
你那麼有本事,不該是幫殿下和你五哥嗎?
還是你來保護我?
”
“我不需要保護的――”
“安心。
”謝昭昭安撫道:“你這裡一切都穩妥,我五哥和殿下那裡也都按照計劃進行,我會在這裡留兩日,然後離開。
”
陳書蘭舒了口氣:“那就好……希望一切都好,不要有人受傷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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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
”
*
三日很快過去,雲祁随中山王離開冀州城,前往邊防巡視。
中山王原本擔心陳書蘭和謝長淵之事,後來聽聞密報玄甲軍到來,便再也無心關懷那些兒女情長。
此時端坐在馬背上,須發灰白目光卻炯炯,英雄遲暮,滄桑卻也偉岸。
雲祁一身黑甲,騎着白馬立在中山王身側,年輕卻英華内斂,目光幽沉,充滿身在上位者的威壓之勢。
即便是這征戰沙場半身的中山王,在這樣的皇孫身側,也依然黯淡了幾分。
待到一切就緒,中山王拱手禀報:“殿下,都準備好了。
”
“好。
”
雲祁淡淡出聲,揮手下令:“出發!
”
冀州所有官員聚集在城門外相送。
謝長淵也在其中。
他漫不經心地看着雲祁和中山王那隊人越走越遠,逐漸感覺自己身上搞落了一道視線。
他回頭看去,和柳純鈞陰冷如毒蛇一樣的眼神相對一瞬。
柳純鈞冷冷一笑,轉身進了城。
謝長淵也笑了笑,卻是淺淺地勾唇,心道: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啊。
無盡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