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鞭見血,意味無人敢徇私。
蕭越尚未消失的身影猛然一僵硬,不是第一次被蕭陽責罰,可這一次明顯和往日不同,在父親的墳墓前,小叔真夠心狠的。
蕭家人不敢替蕭越求情,紛紛稱是,家法藤鞭早早被請出,有族中長輩詢問蕭陽是否親自動手?
不可能讓蕭陽揮鞭子三百下,隻是開頭幾下而已,從方才的情況看,蕭陽明顯對蕭越很是看不起的。
蕭陽卻擺了擺手,“算了,讓執法長老責罰蕭越。
”
他不能在二哥面前責罰蕭越!
顧明暖適時的跟上蕭陽,輕輕拽著他的衣袖,蕭陽頷首,溫柔之情溢於言表,同方才的冷厲截然不同,“我們回府去。
”
他並沒再騎馬,而是被死士侍衛簇擁上了馬車,車簾輕輕放下後,眾人目送馬車遠去,這才長出一口氣,藤鞭落在蕭越身上的響聲飄蕩很遠。
“你放心,他們不敢糊弄我。
”
蕭陽把向外張望的顧明暖拽回自己懷裡,多了一個人,他的整個人似完整了一般,“別再看了。
”
“我沒想看蕭越挨打,而且也見得太多了。
”
顧明暖罕見俏皮吐了吐舌頭,柔順依偎過去,“我是想看你把鎮國公主扔到哪了?
著實不明白鎮國公主的腦袋是怎麽回事,偏偏認準蕭越,看了今日謝玨給長姐遷移墳,殷茹的淒慘,依然不肯改變主意。
”
本以為鎮國公主對蕭越縱然還有好感,也會對蕭越是否用了真情多上幾分猜忌,沒想到她就跟飛蛾撲火似的,無怨無悔。
該說愛慕上蕭越的女人蠢?
還是蕭越勾引女子的技術高?
“她丟了這麽大的臉,還有面目待在原地?
早就回去找越王哭訴委屈了。
”
蕭陽口氣裡隱隱有幾分不屑,對越王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顧明暖眨動明亮的眸子,“你怕嗎?
”
“怕?
!
”蕭陽捏著她挺翹的鼻尖,“從生下來到現在我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
”
唯一能讓他有恐懼感覺不是越王,蕭越等政治上的對手,而是懷裡的小暖,他怕小暖生產不順,怕她……如同娘娘一般難產。
有時蕭陽整夜看著小暖的睡容,根本就睡不踏實,別人發現不了,蕭陽卻清楚,最近他精神狀態不如往日,全靠內勁支撐著,這些話他不能同任何說,隻能深深埋藏在心中。
他在顧明暖面前總是輕松的,肆意的,甚至無賴的,用這些掩藏起真正的擔心。
顧明暖看了他半晌,蕭陽底氣略有不足,深孔被她看穿一二,語氣裡有幾分羨慕不忿,“嶽母大人偏心啊,幫謝玨弄出藤甲軍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
“你弄出神兵利器也沒告訴我娘啊。
”
顧明暖握住蕭陽的手,偶爾在半夜醒來,總感覺有人小心翼翼的盯著自己,原來不是她的錯覺,而是……蕭陽不提,她也無法讓說出口,畢竟哪怕蕭陽再妖孽,也不能操縱女子生孩子。
她也沒完全把握這一胎會順順利利的,此時就是給蕭陽保證,他也不會相信。
“你們啊,誰也不用說誰,你不必委屈,這次最出風頭的人就是你了,我都不曉得入宮該怎麽同我娘說。
”
“……你就說她在世時,我不會再同她爭,當然,也不會幫她。
”
顧明暖喉嚨似被一個硬物堵住,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蕭陽此話蘊藏的深意,“不行,這不行。
”
“怎麽不行?
!
”蕭陽眉梢微挑起,當他看不出顧明暖隱藏在心底的憂愁?
時而的愁容還不是因為擔心他和娘娘鬧得太厲害?
“你自己算一算,以後我們要生孩子,養孩子吧,萬一這一胎是個女孩兒,你總要給我生個男孩兒出來繼承我的事業。
”
蕭陽語氣越發輕快,“其實我到時希望這一胎是個女孩兒的,然後我就有十足的理由繼續同你……”
他雙手的拇指對到一起,做出親吻狀態,顧明暖臉紅了,完全忘了方才的感動,“無賴。
”
蕭陽摟著她笑得開懷,“教養孩子可不是一個容易的活兒,我著實不希望忽略他們,把他們養成驕縱目中無人的小霸王,或是似蕭越……我早年喪父,雖然二哥對我很好,但他終究不是我的父親,我希望有更多的時間陪伴他們。
”
顧明暖咬著下嘴唇,“不值得的。
”
“怎麽是不值得?
小暖,我們還年輕,你娘始終會走到我們之前,在登上皇位前,過一段輕松寫意的日子,不必去操心國事朝局,不是很好嗎?
何況我現在……還不夠成熟,性情太過孤傲,在歷練幾年,對百姓,對中原都是好事。
”
“你從涼州到金陵,再到京城,除了這三個地方外,就沒出去逛過,雖然你喜歡安靜,但不去領略國朝的風光,風土人情,你不覺得遺憾?
等咱們老了,牽絆太多,而且想走也走不動。
”
“嚶嚶嚶。
”顧明暖的眼淚落下,說這麽多,蕭陽最終的目的還不是為了她?
“我雖是不同娘娘爭,可沒打算就此退出朝廷。
”
蕭陽眸子依然閃爍著野心,如同火把一般明亮,“我想要看看中土之外還有沒有國家,大陸的盡頭到底在何處!
”
“小暖,我從不認為女子天生就隻能在家裡侍奉夫君,生養孩子,這世上有嶽母,有薑太夫人,還有你,甚至於殷茹,鎮國公主這樣有才有容的女子,不是拿你同殷茹比,但你不得不承認殷茹的才學狠勁不比尋常男子差,甚至韌性更勝一籌。
”
蕭陽撫摸著顧明暖的頭髮,輕聲道:“神醫教了好幾個女徒弟,她們在醫術上的領悟能力比男子不差,一旦嶽母垂簾聽政,必然提升女子的地位,哪怕影響有限,但卻給女子樹立了一個標杆,一日兩日看不出效果,但繼承者推行下去的話,總有一日,女子不說同男子比肩,但也不會似現在這般處於完全依附的地位。
”
“蕭陽,你曉得你在做什麽?
這不是放棄到手的至高位置,而是同全天下衛道士為敵?
”
顧明暖仰頭看著蕭陽,本不覺得高大的身影,怎麽就那麽寬闊呢?
“他們奈何不了我!
”蕭陽眼睫投下一圈的暗影,“哪怕後世人罵我,於我何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