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令則沒想到,義父那裡能出這麽大的事。
一直以來,大家都因為種種而聚少離多,可是哪怕這樣,不論是她還是盧悅,都在義父身上感受到了她們一直渴望,卻從未得到過的父愛。
噬鬼她殺了很多,兩顆魂丹真不算什麽,根本不用驚動妹妹,她自己就能拿得出來。
但是,谷令則不太相信在魔門混了一輩子的義父,能那麽容易被人抓了。
她和盧悅是道門中人,魔門的一些比較極端的功法都沒學,但隻憑義父教授的夜羽和幕天席地兩種逃生之法,她也無法相信,義父現在毫無反抗能力。
“東西我可以給,不過,我要見真人。
”
她在天音囑前對著空牙的身份牌半晌,終於開口。
“呵呵!
”全身隱在黑袍裡,又帶著面具的人笑得極其快樂,“谷道友在跟我談條件?
空牙的身份牌就在這裡,你……愛信不信,當然了,三天之內,如果我還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那不好意思,你將會在天音囑的公示欄上,看到空牙的兵解過程。
”
谷令則的眉頭緊緊鎖起,“義父而已,閣下真以為吃定我了?
”
“哈哈哈!
吃定可不敢,不過……”黑袍人大有深意地一笑,“有關空牙被擄的事,你們不打算讓盧悅知道吧?
你說,如果她知道,你們的義父因為她而丟了性命,她會如何?
”
功德修士呢?
對旁人都有一份憐憫之心,更何況對有關系的義父?
做為三千城未來的掌舵人,谷令則無疑是合格的,她的所有一切決定,冷靜而自持,任何事,都會以三千城為重,以利益最大化為準。
但盧悅呢?
義父也是父,如果不救空牙,她的道心,還有沒有破綻,那就說不定了。
“你拿我妹妹要挾我?
”
谷令則微眯的眼中,洩出一絲危險。
“呵呵!
怎麽敢呢?
”黑袍人得意的樣子,分明說的就是反話,“三千城舍不得兩顆魂丹,兄弟我忙了一場,說不得三天中的最後一天,就要擾了某人清修,問一問,是她舍不得魂丹,還是……三千城舍不得魂丹。
”
連挑拔離間都算到了?
谷令則心中大怒,“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
”
“呵呵!
三天的時間,其實在我聯系你們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黑袍人還是笑呵呵,“目前為止,已經過了一個時辰,道友要抓緊時間啊!
”
對面很快關了天音囑,流煙仙子看到徒弟,好半晌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忍不住揉額,“魂丹我已經準備好了,等對方再過來聯系的時候,確定好空牙的安全,就把東西給了吧?
”
真是越怕什麽,越來什麽。
盧悅手裡有魂丹,從最開始她便知道,肯定會有人鋌而走險。
逍遙門的人,她可以禁在天幸圖中修煉,讓他們有自保的能力。
但空牙具體來說是個魔修,天幸圖不是不管用,但魔門功法,不獨需要靈氣,相對來說,更注重某些外物。
對此,流煙仙子也沒什麽好辦法。
“給……?
做夢?
”
谷令則眼中洩出一絲狠意,大步走向中殿,那裡有早早和隨同而來的花曦。
“能幫我造出跟這個差不多香氣的丹藥嗎?
”她把裝著一顆魂丹的丹瓶扔給花曦,“給我多弄幾顆。
”
早早和花曦已經從洛夕兒口中知道了大概,聞言倒是沒什麽奇怪。
流煙仙子進來的時候,看到花曦正拿著魂丹上下打量。
“你們煉丹的時候,有藥渣吧?
先把藥渣給我弄幾份來。
”
花曦從魂丹上磨了點丹粉在舌尖一卷,“還有,你們之前裝過魂丹的丹瓶,也給我弄幾個,記住,一定是要裝過魂丹的。
”
門旁的侍女在谷令則望過來時,忙一禮退下。
“一會送到。
”
“令則,這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流煙仙子可不敢相信假貨能瞞得住早有預謀的綁匪,要知道,現在還敢對三千城如此挑釁的人,正常都是亡命之徒。
如果有什麽不對,報復起來,也夠她頭疼的。
“我沒意氣用事。
”
谷令則表示自己很冷靜,“第一,魂丹何等珍貴,對方就算見過,也不可能吃過吧?
花道友的調蜜本事,師父您可以親見。
第二,早早,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哪怕是塊石頭,你想讓人家誤以為那是魂丹,也不是太難吧?
”
早早老實點頭。
她才聽說了魂丹的大名,那可是師父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換空牙……
盧悅的生平,做為徒弟的她,怎麽可能不知道?
不管那個叫空牙的,是不是谷正蕃奪舍,現在讓師父那樣把好東西送人,她都有些舍不得。
小丫頭現場隨便摸出一枚丹藥,在手上輕輕一揉,不論是香氣,還是樣子,都與魂丹毫無二緻了。
“花師伯,把魂丹的丹粉也讓我嘗嘗吧!
”
想要做出好東西,首先她要知道好東西到底是什麽味兒。
花曦果然給她磨了一點。
流煙仙子看到她砸吧砸吧小嘴,蹬蹬蹬跑到她面前,用小胖手舉著那顆現場變成魂丹的丹藥,很是無語。
“仙子您嘗嘗,有什麽不對,我馬上改。
”
流煙仙子:“……”
她很想說,你之前淨過手了嗎?
更想問,之前那什麽丹藥啊?
“仙子不放心啊?
”早早在她猶豫的時候收回手,迅速給了自己一個淨塵術,又倒出一顆丹藥來,“這是定神丹,大概有魂丹的萬分之一藥效吧。
”
她現場製作,沒一會又舉著小胖手,“仙子現在可以嘗了吧?
”
流煙仙子:“……”
她有種被小狐狸哄的感覺,這感覺實在太奇妙了。
輕輕伸手,她把這顆假魂丹放在眼前看了一會,又聞了幾聞,才丟進嘴巴。
“哎哎哎,磨點丹粉嘗嘗就行了。
”
真吃了,藥效還是不一樣的。
而丹粉因為量少,卻可以哄哄人。
流煙仙子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不錯,外面的一點點,可以哄哄不懂行的人。
”現在做假的,她就不用擔心了。
藥渣很快送到,更讓她見識了花曦的手藝。
幾顆定神丹和魂丹的藥渣一起磨成粉,一堆的瓶瓶罐罐,似花蜜,又似花釀。
之所以說花釀,是因為流煙仙子真的聞到了清冽的酒香。
隻見人家幾調幾不調的,味道居然與真品魂丹不相上下了。
花曦可不像早早那麽粗糙,用一個玉淨瓶裡的靈液好生洗了手,才開始捏圓。
沒一會,一字排開的五顆假魂丹,就被她用嬰火光顧了一遍,“仙子,您現在可以磨點粉嘗嘗。
”
流煙仙子:“……”
她覺得早早的魂丹,就已經可以了。
而這個,是藥渣捏出來的呢。
裡面的丹毒能要人命。
可恨這裡面隻有她吃過真正的魂丹,早知道,把昌意和紀長明也拎來就好了。
這次她可不敢整個塞嘴裡,磨了一丁點的丹粉,在舌頭上轉了好一會,才吐出來,“厲害,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
有些人,真是不服不行啊!
怪不得能跟徒弟谷令則當場嗆聲呢。
流煙仙子再看花曦的目光都變了,“早早,想要以假亂真,光會幻術可不行,不信你嘗嘗。
”若不是剛認識不熟,她真想讓花曦教教早早。
“她都會。
”花曦望望早早不好意思的小樣子,很無奈,“就是太懶!
”
……
一直到大家都下去,流煙仙子才抓住洛夕兒,逼問花曦與逍遙門的關系。
“師父,您心疼谷師姐了?
”洛夕兒笑咪咪地問,就因為聽說花曦與谷令則嗆聲,師父在剛開始看到人家的時候,眉眼都不對,“她們的事,您別管,反正我隻能告訴您,如果谷令則有危險,花曦衝上去相護的速度,一定不會比我慢。
”
這種事,她可是親身經歷過。
“……”流煙仙子用眼神挖了看笑話的徒弟一眼,“前因後果,老實交待。
”
“嘿嘿,就知道欺負我。
”洛夕兒膩到她身邊,“花家欠盧悅的情大著了,她曾經為了花家的人,連逍遙門的同門師兄,都說殺就殺了。
不過呢,後來盧悅也欠了人家的大情。
反正,這裡面是一筆糊塗帳。
”
有關花家另有兩個功德修士的事,她自然不能瞞著自個師父。
花曦飛升了,而一直被保護好好的花晨和曾想,從來沒機會出門作死,哪怕當年的功德,全都奉獻給了離夢,他們想要進階,瓶頸一定也比旁人要小。
歸藏界靈氣大盛,那兩個家夥,要不了多久,可能也會飛升。
洛夕兒把曾經了解過的兩個傻子,在師父流煙面前,全盤托出。
三千界域雖然飛升了不少人,可有關功德修士的宿命,大都不知道。
要不是看到花曦,她其實也想不起花晨和曾想。
“……要我說,他們兩個才更符合仙界那些記載中的功德修士。
”洛夕兒對兩個傻子,其實沒太大感覺,“要不是遇到盧悅,可能都轉世投胎好幾次了。
”
一線天那麽好的撿寶地界,誰能混到出來的時候,連個儲物袋都沒有?
“不過師父,他們的精血應該也能給盧悅寫往生經吧?
”
流煙仙子:“……”
她今天受到的衝擊有些大。
也突然明白了谷令則對花曦的隱忍。
隻是……
三千城要迎來兩個真正的傻子嗎?
盧悅雖然是功德修士,可她生就一雙聚財手,比她都有錢。
而且,她的性子因為自小際遇,帶了點邪性,除非她自願,否則她不去撿別人的便宜,別人就要謝天謝地了。
但花晨和曾想……
流煙仙子牙疼,仙界各方,除了仙盟從大局上,要借功德修士的手,對付域外饞風外,其他之所以不期待功德修士,就是因為,他們傻的可憐,可悲又可歎。
不做朋友,不了解的時候,沒什麽,反正不認識。
但現在……
“我要去趟慈航齋,令則那裡,如果有什麽事,你盡量配合就好。
”
“師父,您不是要把空牙前輩的事,跟盧悅說吧?
”
洛夕兒攔住,空牙的身份不同於其他,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他,她都會想到谷正蕃,想到那能化煙的乾魔,想到真正的空牙,連自己門下的人也是說滅就滅的樣子。
雖然盧悅和谷令則已經默契地不提過往,認可了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總有種懸懸的感覺,“谷令則自己能處理好,您就不必……”
“不是,我要問她曾想和花晨的事。
”
流煙仙子丟下一句寬心的話,直撲坊市的傳送陣。
盧悅是比花家更早地照顧那兩個傻子的人。
從徒弟的轉述中,她覺得,花家最後能接受二人,最主要也是因為他們與盧悅的關系。
當時的花家,太需要盧悅身後的逍遙門庇護了。
流煙仙子不排斥功德修士,這個世界需要光明,需要愛,需要感動,需要……引道者。
但如果真要接收,在如今的仙界,就一定要做好萬全布置。
而且,盧悅可能比旁人更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
魯六丁在客棧裡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是回到了乾坤屋。
他又把空牙檢查了一遍,雖然一切正常,可是那種毛毛的感覺,如影隨行,他老是不敢安心。
萬裡傳訊符終於又響了起來。
“空牙如何了?
”
魯六丁站起來答道:“一切正常!
三千城那邊……”
“呵呵,道友不必擔心,盧悅何等人也?
功德修士呢,空牙是她義父,怎麽樣,她都不會不管他的。
”
似乎一無所覺的空牙,突然眯開了一絲眼縫。
“那魂丹的事,他們答應了嗎?
什麽時候給?
”
魯六丁毫無所覺,隻要他要的東西弄到手,空牙誰愛接收誰接收,他有多遠,立即遠揚多遠。
對方的目標顯然還是盧悅,這潭水太深,他怕再呆下去,會活活淹死。
“最遲四天。
”
“好,我等著。
”
魯六丁收好萬裡傳訊符,猛然回頭。
躺著的空牙連個手指頭都沒動,所有一切,與最開始,沒有一點不同。
叮!
翻手一根長針,在空牙的眼皮上戳了戳,發現對方還是木頭人的時候,才深松了一口氣,“不行,再呆下去,你都要成我的心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