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師叔祖怎麽了?
”陸明舒心下一驚。
到外面走了一圈,才知道九瑤宮沒落到什麽程度。
可以說,九瑤宮現在的名號,靠的就是三位化物境長老的餘威。
然而,這三位化物境長老裡,元昔太上長老和另一位萬禹太上長老,壽數都很大了,他們出自九瑤宮鼎盛時期,和項宗師是同一時代。
隻有卓劍歸是年輕一代,可以說,如果不出新的化物境,九瑤宮接下來百年時間,隻能靠卓劍歸一個人撐場面。
對陸明舒來說,她不在乎九瑤宮將來怎麽樣,但卓劍歸在他們師徒艱難的時候,給了很多幫助,這是抹不掉的情分。
安同塵低聲道:“你卓師叔祖兩年前去南澤一遊,被人暗算,傷到了根基。
”
陸明舒睜大眼:“是什麽人?
”
安同塵搖頭,聲音有幾分苦澀:“這件事,連我都不清楚。
”
“是卓師叔祖不說?
”
安同塵點頭。
之所以不說,無非是實力相差太遠,知道了也沒用,反而讓他們被仇恨所擾。
“元昔太上長老即將壽盡,萬禹太上長老也差不多了。
偏偏這個時候,你卓師叔祖又受傷,九瑤宮如今頹勢盡顯。
而且,這幾年來,融合境竟無一人進入出神……”
“高驤呢?
”
提到自家徒兒,安同塵臉色好看許多,帶出些許笑意:“高驤才多大?
何況,他性子不定,我打算讓他多打磨幾年。
現下他到外面遊歷去了,不定何時回來。
”
陸明舒遺憾,她與高驤多年未見,沒想到又錯身而過。
說起來,高驤的年紀確實不用著急。
他隻比陸明舒大幾個月,算二十三,古夏融合境的年輕弟子,哪怕是寇威一流,也要二十五左右才能達到巔峰,再加上幾年打磨,衝擊出神的時候,多半已經二十八九了——陸明舒這種的不能當例子,聖王秘地那個修煉環境,根本就是開了掛的。
“難怪這次回來,派中氣氛這麽低迷。
”
安同塵冷笑一聲:“周家倒是開心了,如今誰還跟他們作對?
”
陸明舒輕蔑一笑。
曾經的她很弱小,周家可以隨意拿捏,現在回過頭,再看周家也不過如此。
周家的勢力,始於幾代之前,那時,周氏有兩位同胞兄弟,拜入九瑤宮。
他們兄弟天分甚佳,一起進入了出神境,之後在九瑤山開枝散葉,逐漸成勢。
其中周大順利進入化物境,成為九瑤宮的太上長老。
其後,周氏又出了幾個不錯的弟子,越發繁茂。
周氏連續幾代都有人進入出神境,逐漸成了九瑤宮的一派勢力。
那位周太上長老故去,他們憑借其餘威與人脈,倒是根越紮越深——萬禹太上長老,曾受周氏之恩,而元昔太上長老,亦與周氏前輩有舊。
如今,周氏子弟分布九瑤宮各脈,姻親無數,儼然九瑤宮第一世家。
到前代周掌門,周家勢力到了極緻。
可惜盛極而衰,周家人才輩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周掌門身上凝聚了周氏一門最後的靈氣,之後竟找不到接班人。
若不是如此,又怎麽會招付尚清這個毫無根基的貧家小子入贅?
一個武道世家,後續無人,還有什麽可懼?
陸明舒不再是當年孤苦無依隨意可欺的弱女,進入出神境,再看周家,分明是氣數已盡,還在垂死掙紮。
隻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內裡頹勢已顯,周家表面上還是如日中天。
“沒人與他們作對又怎樣?
”陸明舒淡淡道,“一窩子蠢物,凡是比自家厲害的都捏死,就算一手遮天,留下來的也不過是更多的蠢物。
”
聽她此言,安同塵面上露出淡笑:“這話極是痛快!
”
也就是柳林一脈地位超然,他們動不了而已。
不過,目下卓劍歸閉門養傷,也約束不了他們了。
“你不要跟他們硬扛。
”劉極真看著陸明舒,認真道,“周家壞事做得多了,必會自取滅亡。
你跟他們一窩蠢物計較,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損失,都不值得。
”
“師父,”陸明舒回視他,“你還沒告訴我,你經脈受創,到底跟周家有沒有關系?
”
劉極真垂下視線,沒有回答。
“是他們做的對不對?
”陸明舒卻不肯放棄,仍舊逼問。
劉極真歎了口氣,說道:“都已經這麽多年了,你追究又有什麽意義?
”
“當然有意義!
”陸明舒憤然道,“做了壞事,就該付出代價。
”
“上天自有公道……”
“師父!
”陸明舒提高聲調,面露怒色,“如果上天真有公道,為什麽付尚清還活著?
我阿爺,我娘,這兩條人命背在他身上,他為什麽還好端端地做著掌門?
公道,公道在哪裡?
我為什麽沒有看到?
”
“明舒……”
陸明舒站起來:“要不是我娘以命下注,要不是師父您的照顧,要不是卓師叔祖的庇護,今天還會有我嗎?
恐怕早就讓周妙如折騰死了吧?
我不相信上天會給我公道,既然不給,我就自己去拿!
”
“明舒!
”劉極真聲音嚴厲起來,“難道你以為,自己進入出神境,就能橫行九瑤宮,隨便捏死周家了?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輕狂?
”
“我從來就是這樣的!
隻是以前不說而已。
”陸明舒呼吸急促,“倒是師父你呢?
難道修為廢了,你的心氣也沒了嗎?
被周家那樣欺壓,你就沒有一點脾氣嗎?
你甘心在碧溪谷裡一直窩囊到死?
”
“放肆!
”劉極真怒聲喝道,“給我跪下!
”
陸明舒眼睛裡仍然燃燒著火焰,一聲不吭地跪下。
安同塵看著他們師徒激烈爭執,幾次想插話,又忍下來。
也好,這些話,他早年就想說了。
劉極真坐在那裡,木然看著跪在面前的徒弟。
過了好一會兒,他挪開臉,低聲道:“明舒,匹夫尚有怒而拔刀之時,為師怎會一點脾氣也沒有?
我並不是石頭。
”
“可是您……”
“但,我們不是匹夫,爭的不隻是那一口氣。
”劉極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二十三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