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樣子,陸明舒沒忍心再說什麽,問:“你什麽樂器都會嗎?
”
“常見的都學過吧。
”謝廉貞道,“小時候太無聊了,也沒什麽玩伴,索性多學些東西。
”
“……”
謝廉貞就笑,不知道從哪裡掏出個酒瓶,倒了一杯給她:“喏,這是花蜜酒,酸酸甜甜的,不醉人。
”
陸明舒默默接過,一口飲盡。
果然如他所說,酸酸甜甜,酒味很淡。
“謝謝。
”她突然道。
謝廉貞訝然擡了擡眉。
“謝謝你千裡迢迢趕過來。
”陸明舒看著他,“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
”
目光流轉間,謝廉貞突然笑了:“既然有心感謝,你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
卻見陸明舒正色道:“抱歉,感謝歸感謝,感情的事,我不會拿來當謝禮,我想你也不會希望這樣。
”
“……”謝廉貞往後一靠,看著她的眼神有幾分無奈,“你總是不讓我多開心一刻。
”
陸明舒垂目,慢慢轉動著手中的杯子:“這件事,我記得上次分別前,已經跟你說過了。
”
“我在努力啊!
”謝廉貞接得很順口,“但是,我可不希望我病好之前,你就跟別人跑了。
”
說出這句話,他收獲了陸明舒一個冷眼。
謝廉貞摸了摸鼻子,心虛不說話了。
兩人靜默地坐了一會兒,他問:“那你現在開心嗎?
”
陸明舒擡起頭,以目光詢問他。
他道:“你繼母敗了,周家倒了,你祖父和母親的仇就算是報了。
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事,終於有了結果,開心嗎?
”
陸明舒搖頭:“還沒有結束,最關鍵的那個人,還好好地活著。
”
“你說的是你父親?
”
她點點頭,擱下酒杯。
謝廉貞又給她斟了一杯:“你父親這個人,看不透。
你想找他的麻煩,不大容易。
”
“嗯。
”陸明舒隻回了一個字。
謝廉貞盯著她看了兩眼,又問:“他這樣對你,你傷心過嗎?
”
陸明舒想了想:“傷心過的。
七歲之前,我對父親很渴望,娘總是說,爹是個很厲害的人,將來一定會風風光光來接我們。
可是後來……娘死的時候,我特別傷心,既因為親人都去世了,也是因為,那個男人讓我的夢想破碎了。
”
謝廉貞看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憐意,那時候的她,他是親眼看到過的。
“那你現在還恨他嗎?
”
陸明舒搖頭:“還記得那年春獵嗎?
我回來被他們誣陷,說是勾結外人,想把我逐出九瑤宮。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師父來救我了,他已經很多年不出碧溪谷了,但為我破了例。
那時候,我突然看開了,師父對我的好,比爹這個名號更重千百倍。
”
謝廉貞輕輕笑:“你是個很幸運的人。
”
“嗯。
”她也挑了挑嘴角,“我身上有那個男人的血脈,這不假,但我與他之間,並沒有任何父女情分。
”
“如果有機會,你會對他下手?
”
陸明舒的笑帶了幾分諷刺:“我為什麽不下手呢?
沒有父女情分,他對我來說,就是逼死我阿爺和娘親的仇人。
”
頓了頓,她話意一轉:“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總覺得他不簡單,還要再看看。
”
“是不簡單。
”謝廉貞繼續給她倒酒,“你這個生身之父,渾身都是謎團。
他怎麽搭上周晉父女的,這事簡直沒法解釋。
以你那繼母的性子,會在他融合境的時候就選擇他,夠奇怪的。
”
“是啊!
”陸明舒輕歎一聲,“七年出神,然而他出神之後,絕少在外人面前出手,連麒麟會都不參加……”
“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子,成了周家的女婿,從內息直入出神,一舉坐上九瑤宮掌門之位。
說出去夠輝煌了吧?
但奇怪的是,相對他的經歷,他低調得不可思議。
仔細想想,他這個掌門還真是沒什麽存在感,不止你們九瑤宮內部,別派之中,提到九瑤宮,多數關注的是周家。
”
謝廉貞叩了叩琴案:“聽起來是不是很矛盾?
這麽傳奇的經歷,卻低調得沒有存在感。
你與周家相鬥,他始終遊離在外。
我敢肯定,你這個爹,身上有著很大的秘密。
”
他的分析能力,陸明舒深信不疑,而且她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飲完一杯酒,謝廉貞又道:“這事慢慢來吧。
反正現在的九瑤宮,就是你的一言堂。
”說著又笑了,“真是時移事易,還記得當初,你是怎麽蔑視規則的,現在輪到別人看你的眼色了。
”
陸明舒神情淡漠。
見此,謝廉貞便問:“怎麽,連這件事也不開心?
”
她搖了搖頭:“沒什麽好開心的。
就算我成為上位者,與昔日的周家又有什麽區別?
其實我什麽也沒打破,規則還是在那裡,也許十幾年後,會有後來者來推翻我。
不過是弱肉強食,興衰更替而已。
”
謝廉貞臉上也收了笑,看著她的目光幽深。
飲盡杯中酒,陸明舒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
謝廉貞突然就笑了:“你這麽急著趕我走啊!
”
“身為廉貞星君,總留在九瑤宮不合適。
”
謝廉貞笑眯眯:“如果你肯給我另一個身份,就合適了。
”
陸明舒一臉冷漠。
……
謝廉貞愛賴著就讓他賴著,總不能真的趕他走。
再說,現下九瑤宮一團亂,他在也能提提意見。
不得不說,論起權勢爭鬥,謝廉貞比她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許多事情,一看就看出來了,省得她動心眼——這實在不是她擅長的事。
第二天,陸明舒聽說了周妙如自盡的消息。
她愣了半晌,沒想到周妙如竟然就這麽死了。
來給她送消息的是邵正陽,見她如此神色,邵正陽道:“陸師妹,這事頗有疑團,要不我們查查?
”
陸明舒緩緩搖頭:“不必查了,既然說是自盡,那就當自盡吧。
”
“好吧……”
邵正陽一告辭,謝廉貞就過來了:“你那個父親,真是夠果斷的。
”
陸明舒看著他。
他道:“你不是也猜到了嗎?
你繼母定是他殺的,不然,你怎麽會不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