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提到廪膳二字,國子監祭酒侯永豐打斷了姜貴:“姜貴,你現在向陛下認罪還能求一個流放嶺南的恩典,要是再執迷不悟,怕是死無全屍!
”
姜貴一臉的堅決:“死就死!
我早已視死如歸!
”
“陛下!
”姜貴轉過腦袋說道:“按照朝廷規定,凡國子監監生家境困難者,可領廪膳米人日一升,魚肉鹽醯之屬官給之。
”
(這是确确實實存在的,沒有瞎編,不要多想。
)
“後來将實物改為銀子,平均每月可領一兩白銀。
”
“學生家境貧寒,此前每月都能領到銀子。
”
“可兩個月前國子監司業王大人派人告訴我,說我家境不夠貧寒,以後的不能領廪膳了。
”
“一番打聽後才知道,原來學生的廪膳名額被人占了!
”
“學生走投無路,這才來到皇城外向陛下伸冤,求陛下給學生做主。
”
崇祯聽完姜貴的話後眯了下眼睛。
王承恩知道,眼前這位皇爺要殺人了。
他每次殺人前都會眯眼睛。
國子監祭酒侯永豐不等崇祯詢問就回答起來:“陛下,臣有話說。
”
“講!
”
侯永豐咽了口唾沫:“陛下,國子監現有七百三十六個學生,戶部每月撥廪膳銀五十五兩,隻夠五十五人領用。
”
“臣為了讓真正貧困的人能領到廪膳銀,把名額重新調整了一下。
姜貴不符合标準,所以在兩個月前讓王高明停掉了他的廪膳銀。
”
“請陛下明察!
”
崇祯想了想,問姜貴:“你為何不向負責撥款的戶部或者戶科給事中檢舉此事?
”
“他們都是一夥的,讓他們自己查自己,結果肯定沒問題!
”姜貴回答,
侯永豐立刻反駁:“廪膳銀的評選發放都是按照朝廷的規矩來的,能有什麼問題?
”
姜貴大聲喊了起來:“有沒有問題你知我知,陛下早晚也會知道!
”
崇祯來了興趣:“你們各有各的說辭,朕到底該相信誰呢?
”
姜貴磕頭:“陛下,據學生所知,那個頂替學生名額的人平日裡身穿錦衣,坐轎出行,顯然不是真正貧困之人!
”
“請陛下明察!
”www..
侯永豐兩眼一瞪:“他穿什麼,怎麼出行是他自己的事,與你何幹?
”
姜貴臉色頓時變得通紅起來。
國子監司業王高明來了個緻命一擊:“陛下,經我們内部核查,那個頂替掉姜貴的學生家境确實貧寒,給他發放廪膳銀沒有問題。
至于錦衣和坐轎的費用,都是親戚資助的。
”
“而且,姜貴平日裡也穿錦衣配玉帶。
”
姜貴張着嘴本想反駁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隻能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陛下,他被臣怼的啞口無言,顯然理虧,求陛下明察!
”王高明嘴角微微上揚。
崇祯皺了下眉。
這件事比想象中複雜得多。
僅憑他們的供述,很難看出誰說的是真話。
或許是國子監分配不公,也可能是姜貴誣告。
“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崇祯問。
“回陛下,沒有。
”
“學生也沒有。
”
“既然如此,那朕就讓鎮撫司查一查。
膽敢欺君者,嚴懲不貸!
”
聽到鎮撫司三個字,在場的所有人都顫抖了一下。
被鎮撫司盯上,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都退下吧。
”
侯永豐和王高明面面相觑。
都退下?
姜貴私闖禁地,無視君王,在事情尚未查明前應該關押起來才對啊,怎麼能放呢?
姜貴也愣了。
在他眼裡,這位大明皇帝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沒想到今日竟然直接把他放了。
“陛下,姜貴私闖皇城禁地,理應...”國子監祭酒侯永豐提醒崇祯。
“閉嘴!
”崇祯瞥了他一眼:“國子監的監生是朕的學生,朕是他們的先生,學生找先生幫忙,朕豈能降罪?
”
姜貴聽罷淚如雨下。
這先生能處啊,有事是真幫忙!
“都退下吧。
”崇祯再次揮手讓他們離開。
三人叩首施禮後,小心翼翼地退出乾清宮。
崇祯看着他們離開時的樣子,憂心忡忡。
這個問題看似很小很輕,實際很大很嚴重。
身為國子監的監生,按理說有很多維權的途徑。
沒想到還得驚動他這位大明皇帝。
換做普通百姓遭遇不公,他們又該如何維權?
在這個信息閉塞的封建時代,即便做不到百分百公正,也得做到相對公平才行。
隻有這樣才能讓百信信服,讓官府權威!
尤其是基層官員,他們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朝廷。
“讓吏部尚書,禮部尚書和都察院左都禦史來一趟。
”崇祯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後,下旨道。
邱瑜,範景文和施邦耀接到旨意時天已經黑了。
進宮的路上,邱瑜心裡沒底,問另外兩人:“兩位,陛下此時招咱們進宮,是不是要降罪啊?
”
施邦耀苦笑一聲,沒說話。
這位大明皇帝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
與其亂猜,不如不猜。
範景文呵呵一笑:“不一定,沒準是好事。
”
“咋滴?
還能給咱們發錢啊?
”
“萬一呢!
”
“拉倒吧,陛下就算再有錢,在連續免了兩年全國賦稅後,也剩不下多少錢了!
”
三人剛邁進乾清宮的殿門,王承恩便遞過來三個紅色的荷包:“三位大臣,這是陛下賞賜的紅包。
”
“紅包?
”三人同時一愣。
當時還沒有紅包一詞的概念。
崇祯面帶笑意:“馬上就是萬壽聖節和正旦節了,為了節省開支,朕決定不受朝賀,不賜酺,不齋醮。
省下來的錢分給諸位,補貼家用。
”
“這紅色荷包裡銀票,就是朕的賞賜。
”
邱瑜反應最快,跪地謝恩:“謝陛下賞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