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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國師》第456章 偽鈔

大明國師 西湖遇雨 5785 2024-03-03 16:03

  第456章 偽鈔

  雖然嘴上說得篤定,但施幼敏還是趕緊整了整衣服,然後迎向院子裡。

  楊瓛是正四品知府,他是從三品都轉運使,施幼敏的級別雖高了半級,但楊瓛是淮安府的父母官,自然是要給予幾分尊重的。

  施幼敏剛走到院子裡,淮安知府楊瓛便迫不及待地拱手行禮道:“楊瓛拜見都轉運使大人。

  “楊府君不必多禮。

  施幼敏拉著對方的袖子進了屋裡,示意對方坐下後,隨即直截了當地問道:“楊府君今日突然造訪,不知所為何事呢?

  “有一件事要說與都轉運使知曉。

  楊瓛隨後將他獲知的“秘密”如實道來,卻是讓施幼敏有些意外淮安府同知李恆那裡,竟然也有人從揚州府逃了出來,把消息稟報予他。

  這不由地讓施幼敏有些疑惑,到底是錦衣衛在部署抓捕行動的時候如此粗心大意,還是故意為之?

  而欽差解縉,挨得這一刀,又是怎麽回事?

  這一切,真的是巧合嗎?

  再想下去就有些細思極恐了。

  但無論如何,楊瓛這裡卻容不得他多想了。

  “施大人,您可是咱們淮安最大的官,鹽稅乃民生大計,豈容外人染指?

  楊瓛顯然也很清楚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因此說完便滿懷期待地看向了施幼敏。

  施幼敏本不欲與楊瓛商議些什麽,跟態度死硬的楊瓛不同,他已經準備挪個位置了,這些事情對他來說,不是什麽生死之爭,相反,盡快把自己撇乾淨才是目的,所以他一開始才壓根就不打算告訴楊瓛。

  施幼敏聽到這話,臉上卻是流露出了為難之色,苦澀地說道:“本官自然是知曉這個道理的,隻是哎,本官實屬無奈啊!

  “施大人,您是不是有什麽困難需要我幫助?
盡管說就是,咱們都是同僚,我怎能坐視不管?

  楊瓛見其這般神態,更加確認施幼敏是有些問題的,他與施幼敏雖然平日裡打交道不多,但卻也清楚對方是什麽人,既然如今施幼敏會流露出這種神態,足以證明,他真的有了別的心思,要麽是萌生退意,要麽就是另有謀劃。

  可換到楊瓛這個位置來,他就尷尬的很了。

  知府這個位置當然很高,就如同當初的常州知府丁梅夏一樣,足以掌握一地數十萬乃至上百萬人的命運,但問題就在於,知府還沒有走到地方官的頂端,離著中樞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一旦中樞決定對某個地方做些什麽,那麽像他們這種上夠不著天、下夠不著地的地方官,幾乎就沒有什麽反抗的能力。

  這在之前都察院的突擊檢查之中,就已經體現的淋漓盡緻。

  兩淮鹽場和淮安府的一些直接負責鹽務的中層官員,直接被帶走了,若不是都察院的手段不夠狠,亦或者說這批人的嘴巴夠硬,那楊瓛在知府的位置上根本坐不到現在。

  楊瓛之所以派李恆這個副手跟著王遠山,便是想去探探欽差的口風,可誰成想,口風沒探到,反而落了個刺殺欽差的大罪名。

  “唉”

  施幼敏幽幽歎了一口氣,繼續道:“誰說不是呐,但本官無法阻止,否則這兩淮便會亂成一團,屆時受損失最大的,仍舊是我等。

  楊瓛聞言,頓時陷入了思索之中。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施幼敏模棱兩可的廢話不是關鍵,關鍵是態度。

  而這態度,似乎也不奇怪。

  王遠山是黃淮布政使司的二把手,李恆是淮安府的二把手,別管是不是解縉自己謀劃的,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眼見著就是要借著這個機會,上到黃淮布政使司,下到淮安府,整個給連根拔起了。

  而在這案子裡,本該是主角的兩淮都轉運鹽使司卻並沒有牽扯到,再加上確定了其人另有謀劃,所以也無怪乎施幼敏是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了。

  事實上,不管是楊瓛還是施幼敏,都低估了解縉的瘋魔程度。

  都察院為什麽查不到證據,還不是人證不足,而物證都被銷毀了。

  那好,解縉乾脆就換了個思路,既然沒有物證,那我就自己製造物證,然後遞到你手裡,到時候褲襠粘黃泥,不是屎也是屎。

  至於人證,那更好辦了,汙點證人懂不懂啊?

  對於黃淮布政使司和淮安府的上層,便用這個法子,而對於直接執行鹽務的基層官吏,則用劉富春這枚棋子。

  簡單的說,那就是都察院或許還講程序正義,但解縉不講,他隻要立功。

  至於利益網絡上的商人們,到了最後收網的時候,自有吳家的作用。

  之所以不用吳家來牽連官吏,更是要解縉自己解決,那便是因為要保全吳家,將其壞的影響隻局限於商界的原因了當然了,要是解縉解決不了,那薑星火說不得最後也隻能啟動吳家,強迫其自爆了。

  楊瓛見施幼敏跟他不是一路人,便曉得在這裡耗著也耗不出什麽結果來,徑自起身告辭離去。

  待出了兩淮都轉運鹽使司衙門,楊瓛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爺,回府衙嗎?

  “不回府衙,去外宅換輛車,空車回府衙,你親自駕車,得去趟鳳陽見布政使大人。

  楊瓛又對親信吩咐道:“若是有人來問便說我病了,閉門謝客,我幾日便回。

  鳳陽、淮安、揚州,雖然是接壤的地區,但從治所城池的位置來看,基本呈等邊三角形,距離都是二百多裡,這一趟,怕是要把楊瓛身子骨都給坐散架了。

  但楊瓛不知道解縉什麽時候來興師問罪,如今事情十萬火急又沒個主意,也隻好親自去鳳陽面見大BOSS了。

  ——————

  另一條線上,劉富春順利得到了引薦。

  “尋人問問”的典史把他帶到了另一處房間。

  在這裡,面對劉富春的熱情,反倒讓幾位官吏都頗感受用,畢竟誰都願意別人吹捧自己,即便他並沒什麽太大成就。

  “貨物的事情呢,到時候自有安排,帶你來這裡,主要是想告訴伱一些提鹽的規矩。

  出乎劉富春的意料,這幫蟲豸竟然上來就直奔主題。

  本來,典史說的是找同僚問問聯系商人出售貨物的渠道,而不是他提鹽的事情。

  但如此一來,反而正合了劉富春的心意,因為在解縉那簡單粗暴的設計裡,其實最關鍵的,正是大規模地拿到鹽務衙門這些中下層官吏的證據。

  而這物證,薑星火亦是給他準備好了,就看劉富春怎麽送出去了。

  而對於這些官吏來說,劉富春的鹽引是哪來的,他們並不關心,“納鈔中鹽”從大明銀行領的也好,還是原本從什麽渠道獲得的也罷,他們隻關心自己在貨物和鹽引兩方面,能抽到多少錢,這也是這些基層官吏的謀利手段。

  而事實上,劉富春的鹽引,正是薑星火為了回籠貨幣所行“納鈔中鹽”時頒發的,是正經的朝廷承認的鹽引,隻不過大家都知道兩淮鹽場這裡最近局勢不對勁,所以提鹽的,基本都是從江浙提的,很少有人往這邊跑。

  為首的從六品判官,先將一摞看起來不算厚的文書推到劉富春面前,示意他先看。

  劉富春見狀也不遲疑,拿起來翻閱,片刻之後,點頭讚歎道:“果然周到,在下佩服。

  劉富春雖然是揚州商人,但卻從未涉足過直接來鹽場取鹽這等買賣,而是屬於二級分銷商,但他深諳其中的門道,若是沒有“納鈔中鹽”這檔子事,來鹽場提鹽,往往是最耗費人力物力財力的事情,若無強大背景和關系,根本不可能長久地從鹽場裡提出鹽來。

  劉富春作為一個各行業都摻和的商人,對這裡面難度的了解遠勝於常人。

  “隻是.這個能不能再低點?
”劉富春眯著眼睛陪著笑,一臉奸商市儈。

  若是尋常鹽商,絕不會如他這般放肆,即使有些不滿,也隻會暗中嘀咕幾句,絕對不會像他這樣,當著官吏們的面說出來,畢竟都是要靠鹽務衙門吃飯的。

  跟之前被拍馬屁時不同,劉富春的態度顯然沒有讓官吏們感到絲毫舒適,相反,他們都覺得這位商賈太過無知,竟然敢直接談這種事情。

  但為首的判官卻輕“咦”了一聲。

  原本邀請他坐下,且將鹽務上的規矩透露給他,便是帶了幾分試探之意的。

  若是劉富春豪邁地一口答應下來,那說明劉富春根本就是懶得與他們虛與委蛇,不僅如此,對於對方這次的目的,判官心中隱約有些懷疑,但並未表示出來,而是打算借著這件事試探一番。

  如今看來,不管是劉富春的話語還是姿態,都是一副為自己爭取利益的商人模樣,判官心中的懷疑,倒是消散了大半。

  “你應該清楚,這是命脈所在,裡面要打通的關節多得很,若是覺得高了,大可去排隊,隻不過想從兩淮鹽場提鹽,恐怕就不容易了。

  “呵呵,判官大人誤會了。

  劉富春急忙擺手道:“在下的意思是,可以多付點寶鈔,請大人把食鹽扣除的比率低一點。

  不管這是不是劉富春準備好的備用方案,不得不說的是,這個方案對於官吏們來說,還是頗有吸引力的。

  因為官吏們從鹽引裡面謀利的手段,便是實際上三百斤一大引,或是二百斤一小引的食鹽,商人們憑借著鹽引,隻能拿到其中的六七成,而中間多出來的,都被官吏們瓜分掉了。

  之所以這麽搞是因為官吏們手裡掌握的,是食鹽實物,換句話說,他們隻能扣這部分的。

  而既然瓜分食鹽的目的是賺錢,那幹嘛不直接收錢呢?
若是劉富春肯多出些寶鈔,自然可以讓劉富春十足十的拿到鹽引兌換的食鹽。

  寶鈔如今雖然算不上香餑餑,但跟兩年前那種狗擦屁股都嫌髒的狀態比,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沒有銅錢或是銀子嗎?
”典史蹙眉問道。

  “銅錢帶著”

  劉富春說的有些含糊,但在場的官吏卻馬上明白了過來,這東西不好一車一車地往裡搬,而且長途運輸貨物,如今攜帶寶鈔確實比攜帶銅錢方便多了。

  至於同樣易於攜帶的銀子,好吧,大明很缺白銀,而且白銀不是法定流通貨幣。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劉富春的要用來賄賂他們的這批寶鈔,可是薑星火聽說了解縉的計劃後,讓大明銀行特製後,委托李增枝的船隊運過來的,新鮮出爐的那種。

  “我可以先付一批錢。
”劉富春一副心疼的樣子。

  “不行。

  都轉運使司的判官搖了搖頭,隻說道:“全付,再去提鹽。

  他雖然隻是一個從六品的判官,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也是有些門路的,隻要同樣給予一筆分潤,鹽場那邊自然也能讓商人如數提鹽,畢竟又沒有違反什麽禁律。

  “這個.”

  劉富春沉吟片刻,卻沒有馬上答應。

  雖然劉富春很想把這批燙手的寶鈔都趕緊送出去,然後就算完成任務,可他的意識卻很清楚,他不能這樣做,因為會在這位人精一樣的判官面前露出破綻,畢竟,他現在是一個求財的商人,隻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都該竭力爭取自己的利益。

  劉富春搖了搖頭道:“恐怕有點麻煩啊,這種事情若是有些波折,鹽場那裡一旦不認,怕是不太好收拾.”

  判官聞言,心裡忍不住咯噔一跳,暗忖道:“這人不僅膽子大,倒也是個精細的。

  你道這是為何?
衙門與鹽場之間,互相踢皮球的事情,可不在少數,光是鹽務衙門承諾了幫你辦事,最後收了錢不辦事,還真不是什麽稀罕事情。

  別看在場這麽多官吏坐著,可真出了這個大門,人家不認,你又能如何呢?

  “勿憂。

  見劉富春面露疑惑之色,判官當即微微一笑道:“你且把心放到肚子裡就是了,鹽場那頭,我保你能順利提到鹽。

  見判官如此自信,劉富春一愣,旋即試探著問道:“非是信不過大人,隻是小的這點薄利,怕是”

  “薄利?
你也太謙虛了。

  判官笑著搖頭道:“不說你那批貨物,那是另外的事情,據我所知,光是這兩淮鹽場的鹽,你賣到南直隸去,最差都能賺上兩三倍甚至更高,而且這還隻是零售,若是你膽子再大些賺到這個,恐怕都不成問題。

  說罷,判官比了個手勢。

  雖然沒有直接再次承諾,但判官的態度已然表露無遺,而他還瞟了眼門外,給短暫的會談,帶到了十字路口上。

  再不同意,一拍兩散,你的鹽也別提了。

  見此情形,劉富春似乎天人交戰了半晌,最終點點頭爽快地答應下來,同時從兩袖中取出厚厚兩疊最大面值的寶鈔,交給了身邊的小吏,示意其收好,然後起身團團作揖道:“還望諸位大人關照。

  這麽多?

  判官和典史皆是心頭微微一驚,不過卻依舊沒有接過來急於“驗貨”,而是互相交換了一下視線。

  “還有貨物那邊的渠道,也需要大人幫忙引薦,不然我一個外地商人,這些貨怕是也賣不出去。
”劉富春趕忙解釋了一番。

  這個理由倒也算合情合理,畢竟一開始劉富春請求的就是幫忙引薦本地把持市面的商人,把自己帶來的一船又一船的貨物出手掉。

  如今把提鹽和賣貨都一起辦了,也算是一事不煩二主。

  判官沉吟片刻,最終道:“如此也好,那你把如今住的地址留下,今晚的時候,給你引薦幾個商人,一起喝杯薄酒。

  劉富春心中暗暗腹誹:“你他娘的現在收了老子的寶鈔,上面隻有藥水才能顯現的特殊標識就足夠把你們一鍋端了,老子還喝勞什子酒?
這貨就是爛了都不心疼,國師給的可比這些貨多得多了。

  不過他也知道,既然演戲還沒結束,那在大明的社會規則裡,官員的邀請,可謂求之不得,哪怕是再忙的時候,也不能拒絕,因此劉富春連忙點頭道:“多謝大人!

  判官見狀,又將一開始劉富春給典史和典吏的貨單遞給他,道:“如此便算是定下來了。

  ——————

  上層與下層各自有各自的算計與利害,解縉這頭也沒停下。

  如今解縉已經是徹底瘋魔,為了自己的遠大前程,他無論如何,也要把薑星火交代給他的“整頓兩淮鹽務”的這件事情辦的漂漂亮亮。

  為此,他甚至乾出了連上一次錦衣衛和都察院都不敢乾的事情。

  ——親自刑訊逼供地方大員。

  解縉的腹部,依舊纏著厚厚的繃帶,他用方便發力的左手,拎起了一塊燒的通紅的烙鐵。

  “李大人,您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感激不盡。

  說著,解縉便用右手,費勁地從懷裡拿出一張名單,鄭重地推到了李恆面前:“看看吧,這些人,是不是都是同黨。

  李恆掃了一眼眼前的名單,卻是皺著眉頭問道:“解縉,你瘋了?

  然而,他話音未落,解縉手裡的烙鐵就狠狠地印在了他的皮膚上。

  “啊!


  李恆慘叫的聲音幾乎可以稱得上撕心裂肺。

  豆大的汗珠如雨幕一般從他的身上滴落,李恆額頭的青筋都快爆出來了。

  “我說,你就放過我!

  解縉笑吟吟地說道:“你想多了,供了隻是讓你少遭點罪而已。

  “你個瘋子!
瘋子!

  一旁的趙海川也勸諫道:“大人,這些都是淮陰的大商人,還有鄉紳豪族的代表人物,這樣做是不是太冒險了些。

  他雖然覺得解縉這個思路可行,可這些鄉紳豪族都盤踞數十年,底蘊深厚、勢力龐大,哪怕是當地的大鹽商也不敢輕易招惹。

  這兩股勢力綁在一起,要一掃而空,難度實在太大了。

  “這個世界永遠隻有兩類人——有權之人和無權之人,無權之人,根本無需顧忌。

  解縉卻是冷哼了一聲道:“本官已經考慮清楚了,現在的淮安府隻剩下這群蛀蟲,掃清了,便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招不招?

  “啊!


  片刻過後,解縉滿意地從刑訊室裡走了出來,他的手上,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算算時日,劉富春也該順利完成任務了,走,帶隊伍啟程去淮安府,此番整頓兩淮鹽務,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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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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