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蕙皺了眉頭:“雖是姬慧,但也沒什麽奇怪的,殿下興許是讓她過來說說北地的情景,問問重要的事情呢。
真要有什麽,也不會挑在有那兩位大人在場的時候讓她來。
”
鄭嬤嬤嚴肅地道:“是啊,的確是這樣,老奴也是如此想的。
但,冬蕙姑娘既然知道這個道理,為何要向王妃刻意隱瞞?
”
冬蕙被她逼得沒有辦法,隻好歎口氣:“我知道嬤嬤對王妃忠心不二,不過這種不重要的事,我以為不必給王妃添堵就對了,您覺得呢?
”
鄭嬤嬤不鹹不淡地笑了笑:“對老奴來說,王妃清楚明白,不被人隱瞞蒙騙才是重要的事。
”
話不投機半句多,冬蕙果斷地把臉轉到一旁去:“我相信殿下不是那種人。
”
宇文初用來處理政務的這間屋子並不大,也沒有暖閣那麽溫暖舒適,倒是一如既往的整潔。
明珠進去時,他正拿著炭筆站在堪輿圖前寫寫畫畫,聽見她的腳步聲也不回頭:“自己找個地方坐,我立刻就好。
”
明珠把給他帶來的紫靈芝雞湯盛好,又讓魏天德準備了熱水。
宇文初放了炭筆洗過手,微笑著湊過來:“好香,聽說你來了,我就猜你給我帶了什麽好吃的來。
壯壯呢?
怎麽不把他抱過來?
”
“睡著了。
殿下若是想看他就去暖閣裡看吧。
”明珠等宇文初吃好喝好,再把崔駙馬讓她帶來的名冊交給他:“……崔駙馬很緊張,我怕誤事,隻好跑這一趟。
”
宇文初含笑瞅她:“這意思是說,若沒有這件事,你就不想來看我了?
”
“誰說的,不是擔心你嫌我煩麽?
這雞湯難道是臨時變得出來的?
”明珠察覺得出他的心情很好,便笑道:“殿下是遇到什麽好事了?
”
宇文初笑道:“剛才議事,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春荒,烏孫求助,我們卻沒有辦法把糧食運過去,正愁著呢,有人推舉了姬慧,我便讓她過來問一問,她還真有辦法,推舉了當地一個大糧商,姬氏也願意出力。
”
明珠心裡立時一片酸溜溜,雖然她知道宇文初特意和她說這個事,也許就是怕她多想,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多想。
而她,對著江珊珊那樣侵略性十足、目的明確的人還可以理直氣壯地撒賴耍潑,對著姬慧這樣的反而有點開不了口。
一來,姬慧沒有主動往前湊,二來,兩人不是私底下見面,光明正大地說正事。
她總不能說,我眼紅嫉妒不好受,你不許見她不許聽她的主意,不許接受她的幫忙和好意吧?
宇文初見明珠坐著不說話,幾乎是同時就明白了她的心理感受,於是笑著抓起她的手親了一下,低聲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
明珠哼哼:“哪裡都不舒服。
明明不是大度懂事的人,卻要裝作很大度很懂事,明明眼睛都綠了,心裡在冒酸水,還得忍著不能說,殿下覺得還能舒服嗎?
我要被酸死了。
”
宇文初不由失笑:“早知道你會這樣,你放心吧,我答應過你的事都記在心裡呢。
你要相信我。
”
“不相信又能如何呢?
一鍋奇香無比的紅燒肉擺在面前,誰都想去吃一口,防得住走路的,防不住會飛的,防得住搶的,防不住偷的。
”明珠一邊哼哼,一邊瞅著宇文初。
宇文初給她逗得直笑,又有點驕傲歡喜:“就這麽看重我麽?
”
明珠白他一眼:“改天我也讓人到我那裡去議事,看看你好受麽?
”
宇文初道:“隻要是正事大事,我定然支持,且,我相信你,並不會多想。
”
明珠哼了一聲:“少來,說得好像我不相信你似的。
”
“噓……”宇文初看著手裡的名冊,眉頭越皺越緊,笑容越來越淡,直至冷笑了一聲:“真是沒有想到。
”
明珠見他在忙正事,也就沒有再打岔,隻在一旁安靜等著,直到宇文初放了名冊才委婉提醒:“我大緻看了一遍,總覺得有些人真是想不到,平時看著也不像啊。
”
“我會謹慎處理,不早了,不好留你和壯壯在宮裡,你早些回去吧。
”宇文初揉揉眉間,抱抱她,低聲道:“辛苦了,走,我和你去看看壯壯,再送你們出去。
”
明珠抱著壯壯才轉上正道,就見桑葚帶著個宮人拎著燈籠等在道旁,想要折回去換條路已經不可能了,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桑葚迎上來,給她行了個禮:“太皇太後有些不舒服,不願意吃藥,非得鬧著要見王妃不可。
若是王妃不在宮中,奴婢也就鬥膽壓下了,既然王妃碰巧來了宮中,奴婢隻好請王妃過去看一看,勸一勸。
”
明珠無奈,隻好又讓冬蕙把壯壯抱回攬勝閣去,自己帶了鄭嬤嬤先去長信宮。
太皇太後死氣沉沉地歪在榻上,見她來了也不說話,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道:“你還是來了。
”
明珠道:“我還是來了。
”
太皇太後突然失聲痛哭:“我剛才做了個夢,夢見了你表哥和複兒。
你表哥怪我沒有好好待你,也沒有照顧好複兒他們,還怪我沒有照顧好你父親,不會做人做事,還說,江山是宇文氏的江山,不是他的江山。
”
明珠不知真假,也猜不透她的意圖,隻能安靜地聽著,偶爾遞一把帕子,遞一遞水。
太皇太後哭夠了,也沒有為難她,擦著眼淚道:“好了,時辰不早,你回去早點歇著吧。
”
就這麽簡單?
明珠有點不敢相信。
太皇太後看到她的神情,忍不住冷笑:“你以為我是要把你怎麽樣呢?
不過是活不長了,所以總是念舊,總是想起從前的日子。
這全天下的人,能安靜聽我說說這些事的人也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
走吧,走吧。
”
“您保重。
”明珠行了一禮,卻行而出。
忽聽桑葚在後大喊一聲:“娘娘!
”
她回頭,隻見太皇太後嘔得被面上全是鮮血,氣若遊絲,面若金紙,居然是病情十分嚴重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