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爺將手緊握成拳,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如何能不恨呢?
大好年華,大好男兒,卻被毀了一生,聲名盡毀,兩個哥哥又被當街射殺,富貴榮華如同雲煙般消散乾淨,成日提心吊膽,做夢都夢見自己身首分離,如何不怕不恨?
隆盛大長公主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慢吞吞地道:“現下有一個機會,可以給你兩個哥哥報仇,可以讓你出這口惡氣。
還可以在絕境裡搏得一條生路,不至於坐著等死,你要不要去做?
”
崔三爺狐疑地道:“怎麽做?
我一個殘廢之人,就連這道大門都走不出去,如何能做?
娘為何不讓父親去做?
”全家唯一能走出去的人隻有崔駙馬而已,說起來很奇怪,按說被殺了兩個兒子,崔駙馬和傅氏、宇文初都算是結了血海深仇,偏偏不管是長信宮還是攝政王府,都還是信任崔駙馬。
隆盛大長公主微笑:“剛才你和你爹在外頭說了些什麽?
”
崔三爺把崔駙馬和他的對話說給隆盛大長公主聽了,道:“我總感覺爹爹要去做什麽事啊。
”
隆盛大長公主道:“他要做什麽,我猜得到。
你當為何已經有了殺子之仇,那個老妖婆和那匹餓狼仍然沒有把他怎麽樣?
那是因為人家早就把他吃得透透的。
我隻問你,你願不願意去做這個事?
如果願意,我便教你怎麽做。
”
崔三爺沉默許久,道:“若是能拖著我這具殘軀為兩位兄長報仇,為全家搏得一條活路,那我死也願意。
”
隆盛大長公主滿意地道:“這才是我的兒子!
我告訴你,我這些年來在你小舅舅的幫助下也算是積累了些人脈和財富,早年呢,你皇外祖父曾經教過我狡兔三窟的道理,所以我把這些人和財富一些放在明面上,一些藏起來。
這次倒黴,明面上的人和錢全都沒了,但是藏在暗底下的那些仍然完好無損。
你當他們為何不賜我毒酒一杯以絕後患?
正是因為他們都想要這批人和財富。
這次呢,傅紫霏和傅明誠父女倆想要上位,但是手裡最缺的恰恰就是人手和財富,傅明誠今天來和你父親說,若是我肯把這些東西交出來,讓這部分人聽他的號令,他便給我們全家一條活路。
若是不給,便要叫我們立時死在眼前!
”
崔三爺大吃一驚,失聲道:“那可怎麽辦才好?
”
隆盛大長公主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當然是要聽他的,所以我把那份名冊給你父親了。
”
崔三爺想到崔駙馬的不對勁之處,使勁一拍扶手:“不好,父親多半會拿去給宇文初吧?
”
隆盛大長公主冷笑:“不是多半,而是肯定!
”她後怕地撫著自己的脖子,“他連我都想要殺掉,又怎會想著要為你兩個哥哥報仇?
他就是害怕拖累他!
就算是全家現在都死光了,隻要他還活著,也還能生出好些兒子來!
”
崔三爺默然無語,隆盛大長公主抓住他,把另一份名冊交給他:“他那份是假的,由得他交去給宇文初,這個才是真的,你明天就假裝生病,讓你爹給你請孔大夫來看,等到孔大夫來了,你就把這個給他,讓他交給傅明誠!
”
什麽真的假的,崔三爺被弄懵了,隆盛大長公主看到他的傻樣子,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也沒少疼你,唯一對不起你的就是中了宇文初的計!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你父親殺死我,看著那老妖婆和宇文初折磨死我嗎?
或者是看著你的寡嫂和侄兒侄女流離失所,丟了身家性命,慘不忍睹?
”
崔三爺聽得頭痛,把名冊收了貼身藏好:“我聽母親的就是了。
”
隆盛大長公主滿意地笑了起來,宇文初,饒你再是聰明,也不會想得到,這是太皇太後和她聯手設的一場局。
沒有永遠的仇人,隻有永恆的利益,既然宇文初現在是她和太皇太後共同的敵人,那麽聯手對付一下他又算得什麽呢?
崔駙馬頂著兜帽披風、趁著夜色出了大長公主府,一路做賊似地東張西望著,好不容易看到了攝政王府門口的燈光,他才陡然松了一口氣,遮遮掩掩地到了門前,叩響門環,輕聲道:“我要見攝政王。
”
明珠已經用過晚飯,把米粒兒哄睡著了,和壯壯面對著面坐在榻上玩遊戲。
宇文初今天晚上又是忙得不可開交,讓人回來和她說讓她夜裡不必等他了,所以她打算帶著壯壯一起睡,母子倆培養一下感情。
壯壯玩得很高興,時不時地擡頭看一看明珠,眼睛裡滿是滿足和歡喜。
明珠看得心裡軟軟的,抱著他親了又親:“今晚娘和你一起睡,喜歡麽?
”
壯壯試探著抱住她的脖子,也親了她一口,然後低聲道:“喜歡。
”
明珠高興得抱著他在榻上打了個滾,壯壯“咯咯咯”地笑出了聲。
素蘭進來道:“王妃,外頭有人求見殿下,周長史接待的他,他聽說殿下不在家,就說要見您,非見不可。
”
明珠微怔:“是誰啊?
”
素蘭輕輕搖頭。
不管是誰,既然周書屹把信傳了進來,那就不是小事。
明珠立刻坐好,柔聲和壯壯說道:“娘現在有事,你先和素蘭玩一會兒,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娘回來就去陪你,行麽?
”
壯壯早就被宇文初的繁忙弄得早早懂事,雖然百般不舍,還是聽話乖巧地松了手,由著素蘭牽了站在門邊,眼巴巴地目送明珠離開。
周書屹站在花廳外面等著明珠,見明珠來了就迎上去輕聲道:“是隆盛大長公主府的崔駙馬。
說是有非常要緊的事情必須要親自告訴殿下,不然就要見您,而且是半點都等不得。
”
這可巧了,她今日才從隆盛大長公主府門前經過呢,明珠不急不緩地走進花廳,衝著坐在客位上的崔駙馬行了個禮:“姑父。
”
崔駙馬神色灰敗,一臉苦笑:“夜裡還來打擾,真是抱歉。
不過我也是沒有辦法了,隻能求到王妃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