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是他
“少夫人,這些擱哪呢?
”
如意捧了兩個巴掌大的小泥盆問,然後順著紀初苓所指放置在了某處。
秋露則在打理另一處,陳嬤嬤跟謝遠琮指給她的吳嬤嬤也在忙活,屋子裡頭有些熱鬧。
紀初苓手裡展了副畫,正是之前生辰紀郴給她的那幅。
她巡視一圈,眼見妝台邊上合適,便讓秋露也往牆上掛去。
上頭雕的鈴鐺叮叮脆脆的響,很是悅耳。
雖說她其實也沒從琳琅院裡多帶些什麼來,但想著既然無事,便趁著空取出來安置安置。
反正謝遠琮這會也不在,忙活起來也不會擾了他亂。
早上敬完茶後,他就入宮去了。
按說他們這婚是皇上賜的,成親第二日當要進宮謝恩才是。
但謝遠琮昨兒說了她不必去,他自會處理。
早上敬過爹娘後又讓她回來歇著便是。
他既說了,她又不想入宮去見皇帝,自是聽他的了。
謝遠琮入宮見過皇上謝了恩。
雖說他成親皇帝是許了幾日假的,但既然人來了,康和帝手上正有幾個要緊摺子在愁,順道就抓了人不放。
這再一出來時,時辰也已經晚了。
謝遠琮看眼天色,隻一想到紀初苓眼下正在家中等著,心就融作一團,腳步也快了幾分。
遠見宮門時,半道上蹲了一人正拾草結環拈花在逗貓。
謝遠琮腳步緩了一緩,後直至他身後。
“殿下。
”
“哦,謝大人呐。
”二皇子今日正巧剛給昭明送過話本出來,小喵喵半道瞧上了這花叫喚不停,就摘了逗上一逗,他也沒想這個時辰了還能在宮裡遇上謝遠琮。
“對了,得先恭喜謝大人。
不過怎麼休假還進宮,父皇可當真離不開你。
”
謝遠琮謝過,隻不過經了之前一些事,也不好再將眼前人當成一個隻閒散愛逗貓的胖子。
首先他也是皇子。
“說來還得多謝殿下,當日特地引了我娘子去見皇上。
我當時也一時衝動,才敢冒死求旨。
皇上寬仁,不以為忤反開恩賜,我才能娶回我娘子。
”
白貓一口叼了草環過來自己咬著玩,二皇子抱撫著站起身笑笑,憨厚之態。
謝遠琮要真是一時腦熱衝動還行,可偏他精著,不作無謀之舉。
可惜了……謝小侯爺啊,近乎沒有弱點,偏被他無意中覺察對紀初苓不一般。
謝遠琮將紀初苓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隻要一聽她被父皇單獨留住,指不準再做出些什麼,定將引他失控。
謝遠琮自是有膽跟父皇當面峙抗,甚至於有更僭越之舉。
被養大的狗反咬上一口,才發現是條不忠心的惡犬。
父皇生惡兩相較量,這棘手的心腹重臣能被撕掉一層皮去。
但他也沒料到最終竟會是這樣的走勢,父皇竟直接就對紀初苓放了手。
帝心難測難料,主要還是謝遠琮定早暗中做了排布吧。
不愧是當重視之人。
不過也非全然無用,有忌憚便有掣肘,且行且看吧。
“謝大人莫提了。
那日真是一時疏忽了,混淆了屋子,忘記父皇當時請在那了。
否則如何也不會讓紀姑娘前去啊。
”
謝遠琮淡笑不知信或不信,道:“不論如何也當謝過。
”
兩人又幾句寒暄,同行出宮而分。
二皇子則看謝遠琮遠去目中泛光。
原本一切按他所想是穩穩當當在往前推進,直到橫空而出的謝遠琮成了最大的變數跟阻礙。
京裡京外要謝命的人多著,但前湧後撲的誰也得不了手,他也就懶得出這個無用之力了。
他可不愛賭,有賭就有賠,他惜命得很,風險一事從不喜沾,隻是愛悄悄做些無傷大雅的努力罷了。
若能撿個漏豈不是皆大歡喜?
侍從們見殿下慢悠悠行來,嘴裡咿咿呀呀不知是哄貓還是哼什麼小調,忙上前打了簾子要攙扶。
上個馬車幾個人扶,坐下時似乎車廂都彈跳了一下。
二皇子拿帕抹去頭上沁出的汗。
他平常就連彎個腰都費勁,可就算是這樣的他,也並非全然無欲無求的啊。
謝遠琮回府後沒瞧見紀初苓,但屋子院子裡頭卻是添置了很多東西。
都是一些小玩意罷了,一看就知是她帶來擺置上的。
才一個出門的功夫,他們的正房裡就被她的氣息佔據了大半。
以前平日素慣了的謝遠琮有些許不習慣,但視線掃過一圈,又彷彿哪處都能瞧見她笑著捯飭的影子,將他吹了一路的冷風都給掃出去了。
視線落過妝台附近時停了下來,他走近了那幅畫凝神細看。
畫師技法上佳,一眼能認出上頭的女子是她,畫得鮮紅靈動。
隻不過為何畫中卻還有一男子?
這人是誰,還隱在一角窺探著他夫人。
反正不是他。
謝遠琮目色正疑惑,忽聽外頭動靜傳來。
紀初苓不知從哪回來了,低了頭看著自己兩手,上頭沾上了點濕泥。
丫鬟見他從房中跨出,往遊廊兩側擺下手裡盆栽就退下去了。
紀初苓低了腦袋往裡走也沒瞧見,一下撞上了人。
昨兒被折騰一宿,腿本就軟綿無力,一下沒站穩要倒。
那人伸臂一撈又給她撈回來了。
紀初苓看清人,一笑又脫口數落:“你回來怎也一聲不響的?
”
謝遠琮那句你怎麼不小心也不看路被她搶了先,數落不成隻好全吞了回去。
“你來來去去,忙活什麼了,把手弄成這樣。
”他拉過她手抿了抿她指尖的泥,複而一笑,湊去悄聲說,“也不歇著,原來為夫昨晚不夠努力。
”
紀初苓聽著眼都瞪圓了些。
這人是不是比之前還要不害臊不要臉了。
可一被他勾起,那番旖旎又鑽了出來。
怎還不夠,那會兒她還當自己命都要去掉半截了呢。
謝遠琮見她瞠著一雙眸子瞪著人都說不出話,趁機摟著人偷了一口,拉著她進屋倒水幫她將十指仔細洗了乾淨。
她的指細白又長,指節勻稱,指腹柔軟,捏了令人舍不下手。
但謝遠琮還有心事擱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隻留戀了片刻就開始訴告。
“苓苓,你怎能在你我房中掛這麼一副畫?
”
紀初苓順著去看他指的那副,勾唇道:“喜歡啊。
”
謝遠琮一滯,他又不是問的這個。
紀初苓說完才發現謝遠琮語氣似是不對,往他那一嗅才覺出來,頓時笑的腰腹更酸痛了。
“這是大哥畫了贈我的。
你該不是要連我阿兄的醋都要吃吧?
”
謝遠琮愣了下。
原來是紀郴麼。
“大哥定有一日能如畫上那樣站起來。
”紀初苓忽又望著畫中人感慨,謝遠琮當她突生惆悵剛要勸慰,她卻已過去取下了那串掛著的雙連鈴鐺。
到他跟前給他瞧,一陣的顯擺。
對上她這副小模樣,謝遠琮心底的小罎子果然該倒的還是得倒。
呵,不就是一串鈴鐺麼。
“苓苓姐!
”
這時院前傳來小阿糯的聲音,紀初苓聞聲把鈴鐺塞進他手裡就走了出去。
嶺縣離不了縣令,二姨父是以就先回去了,二姨母跟小的被謝遠琮留下在侯府會多住上兩日。
這會小阿糯耐不住跑出來找人了,才見人高興得要奔來,就被追來的二姨母給揪住了。
這會見紀謝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頓時不好意思。
兩人才剛成親膩在一塊呢就被阿糯給打擾了。
“阿苓啊,真是打擾到你們了。
阿糯你先跟娘回去,晚些再找你苓苓姐玩。
”
紀初苓過來替小阿糯正了正小帽道:“怎會呢二姨母,不打擾的。
”
小阿糯樂呵呵笑,又看見她身後跟出的謝遠琮,指了道:“是苓苓姐的夫君啊!
”
謝遠琮暗挑了下眉頭,真是懂事。
聽謝小侯爺也客客氣氣地喚了她聲姨母,細瞧了瞧,確實沒半點不快,一顆心也總算放下來。
就擔心因為他們會害阿苓遭了嫌呢。
說來謝遠琮從頭至尾一直都對他們很客氣,這讓她意想不到。
她本也是國公府的出身,隻是後來執意要嫁了個小縣令又遠離了京城,不再同曾經閨閣中時那樣而已。
就連阿苓她娘起初也幾回數落她不聽勸又傻,她又不願自己男人被人這麼嫌罵,後來也就鬧掰了。
她見慣過逢高踩低的。
當年爹娘成全後也不再管,當是沒生養過,孩子他爹多年來又遭著打壓,隻得是個小縣令。
所以也就一直沒再進京過。
他們從來都將阿苓當親生女兒一般,聽說她要成親了是又突然又驚喜又擔心。
可阿苓她娘是絕不可能讓他們來的。
沒想到的是阿苓這夫君竟會親自來嶺縣相請。
謝遠琮又位高權重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卻對他們以晚輩禮相待,極為客氣恭敬。
也就改了之前道聼塗説而來的那些印象。
再見到他對阿苓護寵成這樣,別提有多放心了。
紀初苓陪著小阿糯玩了會,又扒拉出上回謝縈給她的那堆奇怪玩意,挑了好些樣給他。
小傢夥玩得是不亦樂乎。
阿糯倒是討喜,也不怕生很快就黏上了謝遠琮。
紀初苓拉著二姨母坐院子裡說話。
遠遠瞧著小阿糯跟謝遠琮一塊,平素機靈的小鬼也不知被謝遠琮的話繞了幾圈進去,治得一愣一愣的,一雙眼崇拜的在冒星星。
她忽然間恍惚了一陣,猜想著他若當了父親該是何種樣子,又因這想法臊得臉紅。
想什麼呢,才成親,還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