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凝固成一個靜止的畫面。
打破這畫面的是蔡霖,他伸手摸了摸左臉頰,那一處被剛剛的箭矢劃擦而過,顯出一點殷紅的血跡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
沈妙竟然真的敢射,不是在半途中就讓箭矢停下來,也不是故意射的老偏,她離草果子說近也不近,說遠也不遠,卻偏偏擦著蔡霖的臉頰而過。
蔡霖高聲喝道:「沈妙你做什麼!
」話音未落,第二支箭矢已經帶著勁風掃來,不偏不倚的擦著他右臉頰而過,蔡霖頓時感到右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赫然發現正是一抹血跡。
他幾乎已經快瘋了。
不可置信的瞪著沈妙,蔡大人也很想製止,可是豫親王還坐在前面,他怎麼也不敢動。
任婉雲一下子站起身來:「五姐兒瘋了不成?
她怎麼敢真的傷了蔡家少爺?
」
「你們府上五姑娘也真夠厲害的,」易夫人故作吃驚道:「尋常女子哪有這個膽子啊。
傷了蔡家小少爺,兩位老爺日後不是在朝中多幾個交情不好的同僚了?
」
這話卻是說到任婉雲和陳若秋心裡去了。
她們之前想著也就沈妙出出醜的事,誰知道沈妙非但沒出醜,還傷了蔡霖。
若是蔡家因此對沈府有多詬病,蔡家走文臣的路子,得罪了蔡家,沈貴和沈萬兩兄弟還怎麼能落著個好?
一想到這裡,任婉雲便焦急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壓著沈妙去從蔡家道歉。
她正要大聲呼喊製止沈妙的行為,卻被陳若秋一把按住了手。
「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任婉雲不悅道:「眼睜睜的看五姐兒闖禍不成?
回頭老爺問起來,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
陳若秋簡直要對這個二嫂拜服了。
她出身比任婉雲高貴些,又自詡是書香世家。
最不屑於那麼流於世俗的動作,自然瞧不上任婉雲難登大雅之堂的想法。
她道:「二嫂想的不錯,可方才也聽到,連豫親王爺也發話了,否則你以為蔡老爺為何到現在都不發話,隻眼睜睜的瞧著自己兒子受傷?
二嫂就算說話,這裡做的了主嗎?
倒不如靜觀其變,若是問起來,隻當是小孩子間的玩鬧。
」
「難不成就看著不成?
」任婉雲心知陳若秋說的有理,卻還是忍不住擔心:「若是五姐兒下手沒個輕重,惹出大禍怎麼辦?
生死狀是一回事,可定京城的流言還是一回事呢。
」
「怕什麼,你沒瞧見剛才五姐兒的出手?
」陳若秋笑道:「她分明就是會拉弓的,隻是故意給蔡家小子下臉子罷了,這是在故意報復呢。
不過她也應當知道分寸厲害,否則就不隻是擦傷臉頰那麼簡單了。
」陳若秋嘆息一聲:「總歸人也是得罪了,既然如此,就順其自然吧,五姐兒若是真的下手狠了,隻怕日後也要擔一個兇殘狠毒的名聲。
」
她們妯娌的話一字不落的落在沈清沈玥兩姐妹耳中。
她們年紀尚小,尚且不懂官場上的事情,隻聽到了最後一句。
沈玥看著台上長衣寬袖的沈妙,今日她鎮定自若,大出風頭,實在是惹人厭煩的很。
她想著,若是沈妙真的將蔡霖射死了就好了,那麼沈妙背上一條人命,這麼狠毒的人,日後誰人敢娶,誰人敢近?
現在這樣的擦傷,也僅僅隻是厲害,而非狠毒而已。
越是這樣想,沈玥的眼中越是閃過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這樣一心為她去為難沈妙的蔡霖的安危,早已被她拋之腦後,甚至希望蔡霖用自己的一條性命成全沈妙的惡名。
台下人雖然議論紛紛,卻礙於豫親王的臉面,皆是不敢出聲,就是蔡家夫婦,此刻心急如焚,也隻得看著自己兒子站在台上成為箭靶子。
「沈妙,你到底要如何?
」連著兩支箭矢都擦傷臉頰,整個臉火辣辣的疼,蔡霖對沈妙除了憤怒之外,還有一絲恐懼。
他突然發現,沈妙並沒有什麼是不敢的,她分明就是個瘋子,她什麼都敢做!
隔得有些遠,沈妙的聲音有點模糊,傳不到台下,卻可以傳到蔡霖的耳中。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彷彿隔著雲端傳來,讓人不敢仰視。
她說:「教訓你啊。
」
沈妙忽而揚高聲音:「還有最後一支!
」
全場眾人都緊緊盯著那箭矢。
蔡霖的腿都要軟了,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才不至於軟到。
因為他瞧見,沈妙的箭矢對準了他的頭。
他很害怕,那是一種對沈家人不要命的恐懼。
這種恐懼來勢洶洶,攫住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
他很想逃離這個校驗台,可是沈妙的箭頭對準著他,彷彿逃到天涯海角都能追來。
「沈家小姐未免太過好強。
」男眷席上的大人們雖是敬佩沈妙的從容鎮定,卻也為她此刻的表現扼腕。
要知道女子太要強並非一件好事,她現在咬著蔡霖不放,無非就是在報復剛才蔡霖對她的挑釁。
可蔡霖並未給她造成什麼傷害,沈妙現在可是劃傷了蔡霖的臉,雖說男孩子不比男孩子嬌貴,留疤也沒什麼,可留在臉上……到底是不好看。
「這才像沈將軍的女兒啊,」也有為沈妙叫好的:「若是隻知道被人欺負而不還手的話,沈將軍知道了也會氣的人仰馬翻吧。
」
「可你瞧瞧現在她將箭頭對準的可是蔡霖的頭,這是打算要了蔡霖的性命,也未免太過狠毒了。
」
蔡霖兩腿一直在發抖,看著遠處的紫衣少女彷彿在看惡鬼。
她容貌溫和秀麗,眼神清澈甚至帶著幾分天真。
可那手那動作真是一點遲疑都沒有。
沈妙輕聲道:「第三支。
」
手一松,離弦之箭剎那間迸射出去,淩厲的殺意沖著蔡霖額頭而來,直嚇得蔡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嘴裡發出一聲慘叫:「救命!
」
「霖兒!
」蔡夫人和蔡大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全場人都站了起來,伸長脖子瞧著台上的狀況。
蔡霖好端端的癱倒在地,而地上那隻圓溜溜的草果子,被黑色的箭矢當身穿過,滿滿當當的透了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