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娘娘病了?
我家主子先病的,難不成靜妃還敢同皇後搶?
”芙蓉殿的小宮女氣勢洶洶,水靈兒叉着腰想跟她吵,一想皇上還在裡頭,終究是忍了口氣,轉身回了景象宮。
百合坐在内殿床邊,正皺着眉替主子擦汗,聽水靈兒把話這麼一說,頓時氣了:“皇後娘娘是娘娘,靜妃就不是了不成?
宮裡總共兩個太醫,她非都霸占了去不可?
”
水靈兒搖頭道:“皇上在芙蓉殿,奴婢不好進去問。
”
百合氣悶,擰了帕子搭上靜妃的額頭,喃喃道:“這才一天時間,皇上沒來咱們景象宮,這些人也就狗眼看人低了,真是眼皮子淺。
罷了,娘娘隻是有些低熱,等她睡夠了應該就好了。
”
千秋腦子裡很混沌,人卻是早醒了,閉着眼睛聽百合說完,翻了身就朝着床裡頭躺着。
韓石頭的女人太多了,他隻有一個人,自然不能處處都在。
要是全宮的女人都生病了,一怕是得把自己切成十幾塊,一宮丢一塊。
男人其實也挺累的。
醒醒睡睡,中途起來喝水的時候,低熱還是未退,千秋吩咐了她們不必去打擾皇上,便又繼續躺着。
韓子矶看完了皇後出來,剛想往景象宮走,想了想搖頭,又折了方向去了梧桐宮。
一連幾天皇上都沒有再來看靜妃,倒是宮中小主們雨露均沾,位分都升了一輪。
不過最高的也就是謝語靈的嫔位,其他皆是才人。
傳言謝嫔侍寝之後,得皇帝恩寵,賜字惠,惠嫔一連兩天留住了皇帝,一時光芒大盛,蓋過了靜妃娘娘。
前方正在征戰的謝将軍聞得消息,大喜之下,更加賣力地鎮壓起義軍,以求為皇帝分憂。
千秋病了幾天,總算是好起來了。
但是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身子,又瘦得不成樣子了,下巴尖尖的,她都怕一低頭戳着自個兒。
“娘娘,您這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病西施的味道。
”百合笑眯眯地給她梳了流仙髻,誇贊道:“皇上見了定然贊您又美了幾分。
”
千秋不甚在意地打了個呵欠,再美也美不過花玲玲,也沒夏才人貼心,沒惠嫔懂事,她這個人啊,在韓子矶眼裡怕是一堆的缺點。
不過實在太久沒見他了,倒是有點想念。
百合給她備了參茶,她拿去太極殿,就當見面禮了。
韓子矶從如山的折子裡擡了一下頭,目光幽幽地往門口往了兩眼。
這都第四天了,景象宮那丫頭也沒說來看看他,在幹嘛呢?
他還說晾她一段時間,能讓她學乖些,懂事些,可是會不會在他不在的日子裡,那丫頭更逍遙自在了?
别的妃嫔都知道往他這兒送個茶啊水啊秋波啊,那丫頭愣是這麼久沒動靜,長沒長心眼啊?
正暗自惱她,門口的順子公公卻樂呵呵地喊了一聲:“皇上,靜妃娘娘求見。
”
來了!
韓石頭的眼睛蹭地亮了亮,又矜持地低頭咳嗽兩聲,佯裝正經:“叫她進來。
”
千秋接過百合手裡的茶,輕飄飄地走了進去。
學着宮裡其他人那樣,捧着茶緩緩跪下:“臣妾給皇上請安。
”
韓子矶忍不住彎了唇角,壓着自己幾天不去找她還是有點效果的,看看,這丫頭連宮禮都學會了。
“平身吧。
”
“謝皇上。
”
千秋撇嘴,端着茶起身,一個平衡感沒掌握好,茶杯就“啪叽”一聲翻在了托盤上,參茶濃濃的味道溢出,茶水濕了她的手。
韓子矶嘴角抽了抽:“你就不能小心些?
”
默默地将托盤放到一邊去,千秋哼聲道:“反正也就是個由頭,想見你一面,總得端些湯湯水水,這玩意兒你定然喝了不少,不差這一杯。
”
韓子矶低笑,拿了折子來擋住臉,問:“愛妃找朕有事?
”
瞧瞧,女人多了的男人立馬不一樣了,都自稱朕了,還愛妃,愛他個大頭鬼!
千秋深吸一口氣,平和地開口道:“沒事,就是太久沒瞧見了,來看看你怎麼樣,順道問問你全宮巡回臨幸的感受。
”
空氣裡有那麼點兒酸味,令人神清氣爽,開胃醒腦。
韓子矶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人道:“愛妃這是想念朕,怪朕太久沒去瞧你了吧?
”
千秋扭頭就往外走,一張俏臉黑黑的,像是要發怒。
逗過頭就不好玩了,韓子矶連忙起身,三步并兩步地将人攔住,一把抱到龍椅上坐着:“我還當你能忍多久。
”
張嘴就咬了他一口,千秋憤恨地道:“逗我好玩兒是吧?
”
韓子矶悶哼一聲,将人抱緊了,貪戀地嗅了嗅她的發香:“是好久沒看你咋咋呼呼的樣子了,有點兒想念。
”
千秋氣又消了,哼哼了兩聲,嘟囔道:“你現在佳人環繞,有什麼好想念我的,倒是我呆在宮殿裡無聊得緊,找不到事情做。
”
“嗯?
”韓子矶挑眉:“竟然會無聊麼?
女人多的時候,應該是每天忙得不亦樂乎才對。
”
勾心鬥角也是一種消遣,不然這漫長的日子,在深宮裡可怎麼過?
千秋撇撇嘴:“忙得不亦樂乎的是你,我每天就吃吃睡睡,最多和楚越鬥個蟋蟀,其餘的也再沒事情幹了。
”
帝王沉思了一會兒,道:“明天給你請個雜耍班子進宮吧。
”
千秋的眼睛亮了。
按理說現在世道正亂,閑雜人等是不得進宮的。
但是皇帝陛下為了讨靜妃娘娘歡心,便讓人去尋了洛陽民間最出名的雜耍班子,在摘星閣進行演出。
宮裡的都是大家閨秀,很少出門看這玩意兒,所以借着千秋的光,衆人都圍去了摘星閣。
千秋的皇宮地形圖已經悄無聲息地被傳遞了出去,所以當看見雜耍班子裡有幾個熟臉的時候,千秋勉強保持了鎮定,沒有太失态。
他們終究還是要動手的,借着這大好的時機刺殺皇帝,宮中無主,群雄趁亂而起,自然是推翻韓氏統治的最佳時機。
千秋不明白的是韓石頭為何這麼蠢,竟然沒有好好讓人查探一下這雜耍班子的底細,就讓人混進來了。
雜技耍得倒是不錯的,變臉,吐火,吞刀,踩火,看得一個個娘娘尖叫連連。
司徒秀秀坐在皇帝的左邊,千秋坐在右邊,韓子矶在中間安靜地看着,一張臉神色莫測。
第一場的演出風平浪靜,晚上韓子矶終于去了景象宮,抱着千秋道:“有時候我始終還感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
換身後遺症麼?
千秋回抱着他,笑道:“所以你沒把我當外人。
”
“嗯。
”韓子矶彎了彎唇:“我信你不會害我,對不對?
”
千秋垂了眸子,嘴裡卻飛快地應:“嗯。
”
韓子矶輕笑,吻上她的嘴唇,輾轉纏綿。
千秋微微皺眉,一把推開了他。
“怎麼?
”帝王不解地挑眉。
“你精力可真夠旺盛的,一連這麼多天臨幸人,也不累麼?
”千秋淡淡地道:“好生休息吧。
”
這是……不讓他近身了?
韓子矶當真是哭笑不得,他跟他父皇一樣有潔癖,沒有見一個上一個的習慣,隻是帝王必須演戲,其中過程也自然不能讓人知道,隻能背這濫情的黑鍋了。
可是都躺在她身邊了,不讓人碰,真是要命。
韓子矶覺得自己很喜歡千秋的身子,每每想着,都要不能自控。
至于喜不喜歡這個人,他沒有去多想。
而千秋,應該是喜歡他的吧,他也就仗着這份喜歡,大膽地将信任都給了她。
可莫要讓他失望。
第二天發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雜耍班有人在宮中迷路,誤闖了皇後的芙蓉殿,驚吓了皇後娘娘,皇上下令将人關在掖庭宮,并縮短了表演時間,隻讓今晚再演出一次,便讓這群人出宮。
千秋看雜耍看得心不在焉,目光總往那幾個弟兄身上瞧。
他們今天表演的是飛刀,百步之外,一飛一個準,看得楚越差點上前去拜師了。
韓子矶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千秋拉着他的衣袖道:“這裡人多得有點悶,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
座位離那台子還沒有百步,若是等會一把刀飛下來,她可沒興趣替他擋第二次。
韓子矶眼神微動,笑着應了,與她兩人趁着表演正精彩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
一帝一妃走在宮道上,身後遠遠地跟着宮人們。
韓子矶問:“表演好看麼?
”
千秋點頭:“還行吧,倒是讓我想起來以前偷偷下山,去街上看熱鬧的時候。
”
韓子矶抿唇,扭頭對身後的宮人道:“你們先去景象宮準備沐浴的東西吧,朕和娘娘稍後就回去。
”
“是。
”順子公公應了,帶着一群人先往景象宮而去。
“我們去掖庭宮的房頂上看星星吧,如何?
”韓子矶停下步子,拉着千秋道。
千秋臉色微微一變:“為什麼去掖庭宮?
”
韓子矶笑道:“因為可能有好玩的東西,走吧。
”
掖庭宮裡關着的那人千秋不認識,跟着韓子矶悄悄地爬上空無一人的房頂,看了看黑漆漆的夜空,她心裡總有一處不太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