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公公驚疑不定地看着千秋:“皇上…是謝家小姐和夏家小姐。
”
“嗯,你剛剛不是說過了麼?
”千秋道:“讓她們進來就是了。
”
順子公公應了,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皇上原來不是最讨厭見這些女人的麼?
怎麼今天突然就有了興緻,要讓她們進來了?
外頭聽見通傳的兩位小姐也是又驚又喜,這麼多次了,皇上還是頭一次允她們進了太極殿!
這代表着什麼?
難不成昨晚皇上開葷之後,終于知道了女人的好,所以打算廣納後宮?
謝語靈連忙整理衣裳頭飾,同時有點後悔怎麼把夏落月也拉來了,要是她一個人來,今天是不是就是單獨觐見了?
夏落月也瞥了謝語靈一眼,内心活動應該差不多。
“臣女拜見皇上。
”
兩個人走進太極殿,輕盈地在千秋面前拜下,裙角飄飄,螓首低垂。
千秋抽空擡頭瞅了一眼,嘁,兩手空空?
有這樣來看病人的嗎!
憤憤地咬了一口點心,千秋沒想讓她們起來了。
半天沒聽見平身二字,嬌滴滴的兩個大小姐跪得膝蓋疼,卻也不能出聲,隻能咬唇猜測皇帝在想什麼。
為什麼讓她們進來了,又不讓她們平身?
“千秋姑姑。
”門口的順子公公正瞅着情況呢,身邊冷不防站了個人,吓得他喊了一聲。
韓子矶一身女官裝束,抱歉地朝順子行禮:“吓到公公了。
”
“哪裡哪裡。
”順子連忙鞠躬:“是咱家擋着姑姑了,姑姑裡面請。
”
順子公公怎麼說也是大内總管,皇帝身邊貼身伺候的人,什麼時候對人這麼殷勤過?
韓子矶覺得奇怪,同樣的官階,順子公公資曆更深,怎麼就對她這麼恭敬。
他當然不知道昨晚之後宮内宮外都傳成了什麼樣子,現在他還忙着要教千秋禮儀,為了接見大臣,還要适當說一些處理事情的辦法,所以也就沒多想。
進了内殿就看見地上跪着兩個人,韓子矶皺眉,看這背影怎麼都是官家女子,怎麼會跪在這裡?
“皇上。
”
“你來啦!
”千秋放下點心,連忙走過去将要跪下的韓子矶給扶起來:“以後不用見着我就行跪拜,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
韓子矶搖頭,拂開千秋的手道:“皇上,禮不可廢,千秋隻是區區女官,不能這樣特殊。
”
千秋垮了臉,心疼地看看自己身體的膝蓋,等換回來以後,她會不會已經跪出老繭了啊?
謝語靈和夏落月在地上跪着,聽着皇帝的話,心裡又怒又氣。
她們還在這裡跪着,皇上不聞不問,倒是親手去扶一個女官,還說以後不用行禮,這不是擺明打她們臉,叫她們看清楚這女官在皇帝心裡的地位麼?
怪不得今天允她們進了太極殿,原來就是想借她們給這什麼千秋姑姑樹個威風?
兩人羞惱難當,指甲都要捏斷了。
韓子矶一低頭就看見兩人猙獰的側臉,心裡一跳,連忙道:“皇上怎麼讓兩位小姐跪在這裡?
”
“啊?
忘記了。
”千秋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起來吧。
”
“…謝皇上。
”謝語靈慢慢站起來,腿早就軟了,沒起來到一半就又跌了下去。
“小心。
”千秋伸手就扶住了她,有些愧疚自己是不是讓人家跪太久了:“沒事吧?
”
清清涼涼的男性氣息圍繞在她身邊,謝語靈傻了,擡頭呆呆地看着千秋。
她沒有想過皇帝會伸手來扶她,這樣高傲不可讓人親近的皇帝,竟然伸手來扶她!
謝語靈激動了,眼裡含淚,動情地喊了一聲:“皇上----”
“站穩了啊,地上還有一個呢。
”千秋被她喊得惡寒,連忙松開她去扶地上的夏落月:“你也起來。
”
夏落月伸手死死抓着千秋的衣袖,借着腿軟就倒在了千秋懷裡:“臣女多謝皇上…”
臉上的脂粉都擦在了千秋的胸口,韓子矶在一邊看着,臉色微沉:“皇上。
”
“啊?
朕不是故意的。
”千秋連忙将夏落月推開,乖乖站到韓子矶身後去。
她很有職業道德的,身子是别人的,她就不會亂用。
韓子矶不喜歡女人,也有嚴重的潔癖,所以她會尊重這個身子的習慣。
剛才隻是出于一時見義勇為。
韓子矶頓了頓,平和地道:“皇上不是說了要去書房看奏折了麼?
今早的折子太傅都已經給您送到太極殿書房了。
”
“好,我們去看吧。
”千秋點頭,轉身就往外走。
兩位小姐還沒回過神,站在殿中一動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順子公公來提醒她們該出宮了,兩人才回過神來,各自出宮乘車。
皇宮裡出現了個了不得的厲害角色啊,竟然可以讓皇帝對她輕言細語,百般相讓,還能左右皇帝的決定,讓皇帝心疼她。
消息傳出去,各家小姐都察覺到了危機,紛紛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韓子矶感覺到了些壓力,看看自己前頭走着的姬千秋,也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兩人出這樣的意外,也隻能形影不離。
偏偏與皇帝形影不離的女子,絕對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得多加小心了。
禦書房裡,早朝上的折子果然已經送來了,隻是送來的人竟然不是張術張太傅,而是禦史大夫裴叔則的侄子裴禀天。
千秋一進書房門就愣住了,書房裡站着的人微微彎腰:“臣拜見皇上。
”
裴禀天是武官,比起文文弱弱的書生不同,身上陽剛之氣甚為濃厚,一把金刀握在手裡,武官鐵削冰刻,很是符合千秋的審美。
千秋吞了吞口水,拿手肘輕輕捅了捅旁邊韓子矶的腰,小聲道:“這人是誰?
”
“裴禀天,禦前帶刀,與我較為親近。
”韓子矶瞥一眼千秋的眼神,不耐煩地道:“你能不能不要随意見着個男人都眼睛發光?
”
“哪有!
”千秋撇撇嘴,跟着走到裴禀天身邊去,輕咳兩聲,裝作熟稔地微笑道:
“今天怎麼是你來了?
”
“回皇上,太傅與家父昨夜醉酒,導緻今日未能早朝,所以折子就托臣拿來了。
”裴禀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還請皇上恕罪。
”
“沒事,偶爾放縱一回也是好的。
”千秋走到書桌之後坐下,韓子矶跟着站在她身邊。
“這位…就是千秋姑姑?
”裴禀天看向韓子矶,眼裡帶着探究。
“是啊,武功很好的,人也熱情。
”韓子矶還沒開口,千秋便搶答了。
暗暗爆了聲粗口,韓子矶朝裴禀天行禮:“裴大人安好。
”
“姑姑多禮了。
”裴禀天還禮,順便将韓子矶上下打量了個遍。
韓子矶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微微皺了眉。
“皇上,最近洛陽城郊山賊出沒,洛陽之人人人自危,兵部上奏皇上,看是否應該出兵剿滅。
”裴禀天很快将目光收回來,開始說正事。
“山賊?
”千秋一個哆嗦:“朝廷要剿滅山賊了?
”
“以往山賊并不猖獗,所以朝廷也沒有浪費兵力,如今已經造成洛陽百姓的困擾,朝廷也就有必要考慮一二了。
”裴禀天道:“隻是山賊狡兔三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用重兵壓山,也未免太小題大做。
”
“哪裡用得着重兵。
”千秋心虛地道:“你派個人潛伏進山寨,搞清楚他們的寨子到底在哪裡,然後一窩端了就是。
”
韓子矶的眼神悠悠地瞥了過來。
千秋心裡默念我現在是皇帝一百遍,還是忍不住道:“其實山賊之中也不缺乏良善之人,也不是人人都是自願當山賊的,不如先發個招安令?
若是他們肯受招安,就給他們安排些差事,若是不肯…那再剿滅也不遲。
”
裴禀天愣了愣,有些意外地道:“皇上仁慈。
”
“當仁君,還是要将天下人都當成自己的子民才行。
”千秋偷偷看了韓子矶一眼,補充道:“山賊也一樣。
”
韓子矶輕笑一聲,這丫頭是變着法給他谏言呢?
自己是個山賊,卻坐在這裡商量怎麼剿滅山賊,也是有趣。
不過若是還有機會能換回身子,他也不妨考慮一下招安離州那邊的山賊。
裴禀天贊同地點頭道:“臣本來還擔心皇上當真要重兵壓山,沒想到出去一趟,皇上竟然想通了許多。
”
說着,又轉頭看着千秋道:“外頭傳言千秋姑姑讓皇上變了,果然所言非虛。
”
韓子矶嘴角一抽,敷衍地笑了笑。
這丫頭能改變他?
算了吧,等換回來,他該是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
裴禀天走了,千秋繼續和韓子矶一起改折子。
宮人都退了下去,韓子矶也就幹脆自己拿筆墨過來寫朱批,反正他的字迹還是在的。
千秋樂得清閑,在禦書房裡東摸摸,西摸摸,逮着個花瓶好奇地問:“這東西很貴吧?
”
韓子矶頭也不擡,道:“你喜歡送你,反正現在也是你的。
”
千秋的眼睛裡像是瞬間點燃了煙花,呯呯呯地炸開滿天的金元寶。
韓子矶沒在意,反正宮裡的東西她帶不走,該是誰的還是誰的。
隻是他沒有想到,批改完了折子擡頭一看。
面前曾經擺滿古董的花架子,竟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