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話一說出來,太後娘娘就有些詫異了,美目往千秋身上一落,臉上似笑非笑:“一路上都在一起?
朗兒你的意思是……”
“太後娘娘明鑒,奴婢隻是一路上保護主子,沒有任何越矩行為。
”韓子矶嘴角一抽,立刻磕頭道:“本是打算将主子送到洛陽,奴婢便返回離州的。
”
太後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倒是笑了:“你們兩個,這是流水有意,落花無情?
本宮從來不知,朗兒竟然會帶個女子随行。
并且這女子……還急着撇清關系?
”
韓子矶背後冒冷汗,母後逼他立後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但凡他跟哪個女子走近一分,母後都會考慮對方成為皇後的可能。
但是現在她面前的可是個女山賊,無論如何也不能考慮的啊!
千秋看韓子矶這麼緊張,倒有些莫名其妙。
眼前的美少婦不就是問了兩句話麼,至于急成這個樣子麼?
于是她笑着開口打圓場:“母後,我與千秋一路上還沒有好好歇息過,父皇那邊也在宣兒臣,這些小事,還是先不要計較了。
”
“嗯,朗兒不說,本宮還忘記了。
”太後微微一笑,轉身回到貴妃椅上坐着,旁邊的宮女将簾子都撈了起來,讓韓子矶和千秋上前幾步。
“本宮身為皇上的母後,是不是有權問一句,皇上為何要突然離宮?
”
這個問題韓子矶在外面的時候就教過千秋了,于是千秋便一臉淡然地跪下,沉聲道:“兒臣未遇想娶之人,也不願看母後終日為兒臣婚事操勞,故而離宮,冷靜一二。
”
太後娘娘美目一瞪,惱道:“本宮還不是為你好?
你看你弱冠之前不娶不納,本宮說什麼了?
可是現在你早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泱泱大晉卻還沒一個國母,像什麼話?
”
千秋聽得點頭,的确是不像話:“母後說的對。
”
韓子矶臉都綠了,又不敢作聲,心裡隻想,若是這丫頭敢頂着他的身子給他娶個皇後,他立馬嫁給洛陽街上的屠夫!
“朗兒這是想開了?
”太後一喜。
千秋點頭道:“沒有什麼想不開的,娶妻生子都是常事。
”
韓子矶忍不住要掐她了,卻聽得一個極盡轉折吊胃口能事的“但是”。
“但是…母後,你讓兒臣娶誰?
”千秋擡頭,一臉惆怅地看着太後道:“兒臣沒有心儀之人,現在要兒臣娶。
也就是随意娶一個适合的官家女子,坐上後位,穩定江山。
兒臣依父皇的性子,定然是不願再立後宮。
兒臣的一生,便是要在寂靜中度過。
”
“母後是為兒臣和江山好,兒臣願意聽母後的任何安排,隻除了……兒臣的婚事。
”千秋慢慢地跪下,眼睛閉上,就差流下一行清淚了:“兒臣也會豔羨父皇,想找一個摯愛之人度過一生,母後就當,兒臣任性了吧。
”
韓子矶看得怔了怔。
座上的太後沉默良久,長長地歎了口氣,起身下來将千秋扶起來,低聲道:“你這孩子,從小就是倔,什麼都不肯說。
母後逼着你成親,也不過是你父皇朝中壓力有些大,你又不說你到底是否在意。
早像這樣說出來……”
千秋掐了自己一把,眼淚汪汪地看着太後。
“早像這樣說出來,本宮就不逼你那麼急了。
”太後心疼地擡手,将千秋眼裡的淚擦了擦,順帶瞥了旁邊跪着的女子一眼:“你的意思是,你隻娶心儀之人,是麼?
”
這是千秋蒙的韓子矶的心思,韓子矶沒告訴她。
千秋覺得自己至少蒙對了一半,不過聽太後這樣問一句,她又有點忐忑地看向旁邊的人。
韓子矶臉色不太好地跪着,眼裡的情緒叫人看不清楚。
千秋吞了吞口水,點頭。
“嗯,那本宮會與你父皇好生商量的。
”太後笑了笑,轉頭對地上跪着的韓子矶道:“這位姑娘也起來吧,怎麼都是被朗兒帶進我這碧水宮的人,也不能一直跪着。
”
“謝太後娘娘。
”韓子矶慢慢站起來,腿都有些跪麻了,一個沒站穩,旁邊的千秋連忙伸手扶他:“小心。
”
這好歹是她的身子啊,這麼受罪她也心疼。
韓子矶跟見鬼似的甩開她,動作之麻利,讓千秋尴尬了一陣,默默将手收回來。
太後看着他們的動作,了然一笑,眼裡卻有些擔憂。
這姑娘的來曆,韓朔早就查得清清楚楚,那樣的背景,想當一國之母,當真是癡人說夢。
就算她沒有門第之見,滿朝文武也不會同意的。
可是朗兒今天竟然說了這麼大一番話……就真是很喜歡這姑娘吧?
太後很為難,眼睛在這兩人之間不停掃來掃去,正要說什麼,外頭的宮女卻通報了一聲:“娘娘,太上皇來了。
”
千秋一愣,不由地往太後背後站了兩步。
大晉的太上皇,那可是個厲害角色,民間關于他的傳聞多種多樣,唯一不變的事實是,這人在二十四年前輕輕松松地奪了司馬皇室的江山,讓大晉改姓了韓。
可是奇怪的是,這人并沒有貪戀帝位,不過幾年就将位子給了自己的兒子。
隻是,給是給了,權力卻沒有完全下放,這人心裡在想什麼,天下也怕就太後娘娘知道了。
千秋其實有點好奇這位太後娘娘是誰,這般的美豔無雙,很難不讓人想到二十多年前就失蹤了的天下第一美人楚潋滟。
會是她麼?
韓朔穿着常服,慢慢地走進了内殿,千秋擡頭一看他,也就不奇怪韓子矶為啥長那麼好看了。
這一家子好相貌,百姓真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兒臣給父皇請安。
”千秋意思意思彎了腰,韓子矶說過,千萬别給太上皇行跪拜禮,因為他絕對不會主動開口叫你馬上起來的。
韓朔目不斜視地走到太後身邊,完全無視了一邊的韓子矶和千秋,溫柔地笑問:“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都說了他讓我來處理就好。
”
千秋聽得渾身一抖,這人的語氣,怎麼聽韓子矶都不像是他親生的!
韓子矶站在一邊,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太後沒有默默翻白眼,太後是當着太上皇的面翻了個白眼,而後道:“留給你?
讓你罰他跪一夜,還是讓你殺了他身邊的姑娘?
然後他再次離宮,心疼的還不是我?
”
殺了她?
千秋抖得更厲害了,這太上皇都是怎麼想的啊,她又沒惹着誰!
幹嘛要殺了她!
更何況,她那身子裡現在住着的可是他親兒子!
……是親兒子吧?
韓子矶臉色有些難看,往千秋身邊站了站,有些害怕。
媽的,韓朔這老狐狸,當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要真是千秋,他殺了就算了,可是現在姬千秋是他,殺了的話,這韓氏江山就無後了!
韓朔笑得一片溫和,也不顧忌旁邊有人,輕輕在太後唇邊落下一吻:“你就是愛瞎操心,才把他慣得這樣任性。
”
你才任性,你全家都任性!
韓子矶咬牙。
千秋深吸一口氣,開口道:“私自出宮,讓母後擔心,是兒臣不對,兒臣甘願領罰。
但是今日已經這樣晚了,父皇不妨明日再同兒臣算賬,先讓母後好生休息。
”
韓朔的眼神掃了過來,微微挑眉。
千秋一臉坦然,不躲不閃。
許久,韓朔輕聲道:“好,明日早朝你也不用上了,先反省一個月吧。
”
嗯?
不用上早朝?
好事啊,可以多睡會兒。
千秋微微一笑,行了禮道:“兒臣遵旨,這就帶着千秋告辭了。
”
“去吧。
”韓朔大發慈悲地放了他們。
千秋拉着韓子矶飛快地消失在碧水宮門口。
“有沒有覺得,這趟回來,咱們的皇兒變了許多?
”韓朔微微眯眼,看着門口道。
太後打了個呵欠:“嗯,有人情味多了,剛才還和我說了許多心裡話,從前他是斷然不肯說的。
至于有點抵觸感……大概是還在賭氣。
”
“真是出息,能逃了楚越的追捕,回來還敢當堂理論了。
”韓朔低笑一聲:“有點要長大的模樣了。
”
千秋拉着韓子矶一路狂奔,奔到一半才尴尬地發現自己不認識路。
後面跟着一群宮人,她總不能回頭問一聲寝宮在哪裡吧?
旁邊的韓子矶回過神來,沒好氣地道:“跟我來。
”
父皇母後那裡也不知道算不算蒙混過關,不過這丫頭今天的表現意外的不錯,竟然瞞過了他們。
不過也是,換靈魂這事兒太過稀奇,誰沒事會懷疑到那上頭去。
皇帝的寝宮在太極殿,千秋一進去就将宮人們遣散,隻留韓子矶一人。
大門關上,外頭站着的宮人面面相觑,随即四散開去,奔走相告。
皇上讓女人留宿太極殿了!
千秋脫力地躺上那巨大的龍床,虛弱地道:“你這日子過得真累。
”
韓子矶哼了一聲,将外裳脫了,也跟着躺上自己熟悉的床:“這才哪跟哪,你什麼都沒做,就是見了父皇母後而已,等明天還有得你受的。
”
千秋垮了臉:“不是吧?
還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