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傅硯今那吊兒郎當的樣子,沐一一完全忘卻了方才他在黑暗中捂着自己的嘴巴,小聲說的那一句要帶她走。
本以為他那麼嚣張是有着十足的勝算,可沒想到,才一會兒的功夫,沐一一便發現,那連個侍女怎會讓他應付起來得心應手,兩個機靈而且十分美麗的女子,要想擒獲一個色膽包天的男子,那簡直就像是抓一隻沒腦子的笨鴨子一樣!
最終,這場看似激烈的戰鬥,以傅硯今的完敗而告終,而他也被連個侍女擒住,拜倒在了石榴裙下,就算是此時撇下沐一一獨自一人逃跑,也已經是想想罷了。
“這個色膽包天的東西,看我不宰了你!
”
其中的一個侍女,抓住了傅硯今還不肯罷休,一隻手化成鋒利的掌心,咬着牙就要朝着他打下去,可卻被青索及時阻止了。
這個早就來到這裡的人,直到最後才肯開口說上那麼一句話。
“陛下要見他!
還是先留着他一條命吧……”
青索說罷,便幽幽的轉過身去,那一身叫不出顔色的,十分灰暗的袍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庭院的大門之外,而随後,傅硯今就被幾個侍衛五花大綁,被踉踉跄跄的推搡着也跟着出了門。
還隻留下有些目瞪口呆的沐一一,不敢去相信整件事情這麼快就結束了,她還沒來得及跑到青索身邊告訴他,這個人是她的救命恩人,闖宮是為了救她。
眼睜睜看着傅硯今被人帶走,沐一一才意識到,事情真的是太奇怪了,霁鴻怎麼會知道今晚會有人來?
難道那少年真是料事如神的小神通不成?
在心裡反複尋思着,沐一一臉上的表情充滿疑惑。
而等到青索的人漸漸離開,院子裡也漸漸恢複了原有的橙黃灰暗,連個侍女才恢複了原來姗姗的腳步,且來到了沐一一的身邊,行了個欠身禮,面上還是方才那種莞爾的笑。
“阿寶姑娘,不早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其中一個侍女輕聲道。
可是傅硯今剛剛被人帶走,還是為了救她而被擒,這讓沐一一如何睡得着呢?
急切的轉過身去,正想對着侍女說些什麼,另外一個侍女卻是低頭一笑。
“阿寶姑娘,陛下吩咐,若是你不遠歇息,就讓我把你帶到花園去,說那裡有好看的東西。
”
沐一一心中再是一驚!
這個霁鴻,豈止是料事如神?
就連她的心思也猜得那樣透徹,好像她親自把心思都講給了他聽一樣,可這些對于沐一一來說并不是一件什麼好事,能夠這樣對她的人,骨子裡的沐一一決不允許有除了瀾滄洙以外的第二個!
可是,這個霁鴻卻讓沐一一覺得,他身上有着和瀾滄洙十分相似的東西,這讓她十分驚恐。
“阿寶姑娘,這邊請吧……”
那樣難看的表情,沐一一很清楚侍女一定是看見了,可那兩個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女子,默默的給她指引着方向,就想之前的那樣,一前一後,把她夾在中間,緩緩朝着所謂的花園前行着。
一路上不說是有百花叢生,也有數不清認不全的話開在腳邊,一簇一簇,即便是在晚上,看不清模樣,卻還是讓人迷戀其中,尤其是那一縷縷的幽香,時而随着晚風闖入鼻息,讓沐一一認不得會追着花叢往前走去。
沐一一還不敢想象,這樣美好的地方,若是在白天,帶給人們的憧憬會不會想花海那樣洶湧?
這一夜,蔔國的皇宮,好像因為傅硯今這個沒被邀請的客人的到來而變得過于熱鬧了。
已經過了子夜了,那花園裡,有着和之前一樣精緻美麗的花棚,而霁鴻好像天生就應該坐在那麼美好的地方。
算一算,隻不過剛剛與他分開還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現在卻在另一個地方再次與他見面,隻不過在沐一一看來,接下來的氣氛必定會很尴尬。
果然不出她所料,離的遠遠的,就聽見霁鴻得意洋洋的笑聲回蕩在整個花園裡,仿佛他十分得意自己的預料,而這些正是讓沐一一的心跳得更加猛烈的原因了。
“喲,我的阿寶來了,你快看啊,在那裡呢……不過呢,她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呢!
”
霁鴻坐在龍椅上,狹長的眼睛望着沐一一來的方向,手舞足蹈的指着,那話誰都聽出來是故意說給傅硯今聽的。
傅硯今手腳被捆的嚴嚴實實的,跪在地上動彈不得,本還低着頭不肯說一句話,可就在聽到沐一一到來的消息後,忽然擡起頭來,盡力扭過頭,朝着霁鴻望過去的方向看去。
果然,霁鴻并沒有捉弄他,他并沒有失望,這一眼,他并沒有白看,因為她看待了沐一一用那樣匆忙的腳步走來,而且那深深皺起來的彎眉,也襯得出那美麗的人兒此刻焦急的心情。
看着看着,傅硯今的嘴角便是情不自禁揚起了笑意,可這樣一個小小的表情,卻被霁鴻注意到了,這個年輕的帝王看了那樣的他,并沒有多高興,反而将自己活潑調皮的表情凝結在了臉上,那一瞬間的他,好像是一座千年的冰山一樣。
“你喜歡她?
”
穿着龍袍的他,從龍座上站起,朝着身下的傅硯今走過去,每一步都十分緩慢。
“是很喜歡,從我第一次見到她躺在棺材裡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了,閉上眼睛都顯得那樣悲傷的女子,一定有着一些故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知道她都經曆過什麼,我很好奇……”
傅硯今一字一句的說着,好像在回憶着自己從認識沐一一起僅有的那麼一些回憶,可眼中的神情卻很溫馨,那些回憶,看似令人難忘。
“所以,你才敢深更半夜闖進這裡,職位把她從這裡帶出去?
為什麼?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以為你這樣做她就會喜歡你?
真是可笑了……”
那座冰山,就連開口說話的語氣都透着一股寒冷的氣息,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在嘲諷着傅硯今不堪入目的舉措,笑他那麼愚蠢,以為皇宮就像是大街一樣,想來就來。
青索既像是一座緊挨着冰山的石雕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霁鴻的身邊,看那樣子好像是随時在聽候差遣一樣,而那兩個白頭發白胡子的老人,此時卻并沒有出席,這在沐一一看來很奇怪,心想,想必是老人家年紀大了,折騰不起了。
沐一一一路走來,眉頭緊鎖着,直到來到花棚之前,她仍舊有些氣喘籲籲。
可看到傅硯今被人五花大綁的跪在那,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是怎樣一種滋味!
雖然有些心疼,可總覺得這一切看起來有好多地方都不對勁,仔細想想,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哪裡處理問題。
“阿寶姑娘,沒想到你真的跟來了這裡,你看,我多講義氣,為了保護你,我都打算把這個在深夜闖宮的賊人送火刑架上燒死了……”
那站在沐一一面前的冰山,巍巍的仰着頭,斜視着沐一一開了口。
那語氣,絲毫不像是在看玩笑,仿佛接下來他就要下令名人把那個傅硯今拖出去給活活燒死。
這話,沐一一自然是很不希望聽到的,即便是在開玩笑,可是自古以來,君王的話從來都是亦假亦真,讓人摸不清,猜不透,也許那句話裡,隻有一個字是真的,可沐一一還是感到驚恐,她不敢想象這樣一個長相善良的少年,會下那麼狠毒的命令。
可霁鴻的話,卻讓那兩個侍女十分歡喜了。
蔔國的女子從來都是自珍自愛,自然容不得大庭廣衆之下被一個下流的人像剛才那樣調戲,隻見兩個侍女的嘴角紛紛露出笑意來,那樣子像是在坐等霁鴻下令呢。
“這個人……”
來到霁鴻身前的沐一一,端正了自己的儀态,而且竭盡全力去平息了自己的氣息,說道。
“不能死!
”
頓了頓,沐一一再次堅定道。
一個平凡的女子,這短短的夜裡,幾個時辰之内已經三番兩次在一國之君面前大放其詞,而且絲毫不懂禮數,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這樣的沐一一在所有人看來仿佛就是那種最為大逆不道的一類人,讓人不可理喻。
意料之内,霁鴻并沒有生氣,那波瀾不驚的臉上,哪怕是顯現出一點點表情,沐一一也能想辦法猜出一點點他的心思來,可是那座冰山,此時此刻卻是拒人于千裡之外,讓沐一一想盡了辦法去尋思他在想些什麼,最終卻以失敗告終。
“我倒是很想知道,為什麼他不能死?
一個膽敢藐視我威嚴的人,若是允許他活在這個世界上,豈不是讓全天下的人都笑話我?
”
霁鴻的話語中夾雜着些憤懑,可是沐一一卻聽得出來,他氣憤的并不是沐一一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不給他留面子,而是氣沐一一是為了傅硯今才那麼做。
“總之,他就是不能死。
”
沐一一小聲說道,那聲音更像是在嘟囔。
她低着頭,眼神忽近忽遠的落在霁鴻和傅硯今的身上,這兩個男子,此刻的眼神都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樣的眼神,明明是在期待着她開口說些什麼有說服力的話,一個是希望得到一個真正的理由,而另一個,則是希望她真的能夠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