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明明急成了一團火,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讓雁栖打心裡叫苦,可雁栖更加知道,倘若他現在露出哪怕是一點點難過,都将會把沐一一給擊垮.
馬車疾速的飛馳在洛城通往皇宮的大街上,可是這次駕車的人并不是來時的車夫,而是由雁栖親自駕着馬車一路奔去。
皇宮距離金府本不是太遠,可是現在看來卻像是隔着千山萬水一般,盡管在馬車裡颠簸了許久,也不見皇宮那些高聳着的樓閣。
這是沐一一此生最為漫長的旅途,那種在馬車裡面一邊颠簸,一邊朝着皇宮的方向遙望的感覺,仿佛讓她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在覺淺胡的那一個清晨。
那個時候,她曾經一身粉紅一樁,恍如永别一樣離開了皇宮裡的那個人。
這一次,是否也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沐一一好幾次在心裡問自己,答案總是不得而知。
她在心裡一次次的催促着雁栖快一點,可是她卻也能夠從雁栖揮動鞭子的動作,和他額頭滲出的汗水看得出,在這輛車上,焦急的人并不隻是她一個!
豔陽嬌美,如桃花年紀的美人臉上的笑容一樣燦爛美好。
一輛馬車飛快的駛進皇宮的一隅,之後便突然停泊了下來,那車上突然的跳下來一個翩跹的身影,可是卻在落地的時候沒有站住腳,摔的夠狠。
這一跤摔得沐一一那一根如琴弦一樣繃緊的神經當啷的一聲崩裂開來,還未從地上爬起來,她便像是迷了路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地上的塵土薄薄的覆蓋着,将她的臉頰染成了一小片灰白色,極其諷刺的和淚水摻雜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她用胳膊肘支撐着身體從地上連滾帶爬的起身,不顧那兩隻麻木了的雙手,就朝着無鸾殿跑去。
那是瀾滄洙所在的地方,沐一一再清楚不過,明明閉着眼睛都可以找得到的地方,現在的她卻像是個十足的路癡,突然間就再也找不到方向,如一個癡傻瘋癫的人一樣,胡亂的遊走在皇宮裡的各個地方。
她拖着疲憊而摔的麻木的身子,一個勁兒的陪着,直到她看待了熟悉的假山,花園,還有皇宮裡那些彎彎曲曲的回廊,才真正找到了些方向,并且卯足了全身的力氣,朝着那個她向往的方向跑過去。
平時的無鸾殿,并不會有很多人,但是卻不會少了守門的侍衛和随時等候差遣的宮女和太監們。
可是今天卻格外奇怪,别說是侍衛了,就連一個守門的小太監也沒有。
因此,當沐一一火急火燎的趕到這裡的時候,這座皇宮裡面最肅穆的宮殿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枯冢。
大門緊閉,這看起來太過奇怪了,沐一一站在離大門很遠的地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來不及尋思一下,就朝着那兩扇門沖過去,本以為那兩扇門可以被輕易的撞開,可是最終沐一一隻是碰了一臉的灰,然後就被喊喊的彈了回來,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這第二摔,簡直是要去了沐一一的半條命,讓她瞬間就岔了氣,窩在地上好一陣子都不敢動彈一下,每次呼吸一下都會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甚至疼的她悲慘的叫了出來,而叫着叫着,終于哽咽了。
一身美麗的霓裳,在金府的時候本來是一塵不染,可是在跑到無鸾殿來的這一路卻連續摔了兩次,摔的這一身心意膝蓋處也磨破了,袖子也抽出了金線,雪白的衣領上也是染上了灰黑色的汗漬,沐一一此刻猶如街邊那些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而不是一個皇帝的貴妃。
“我要進去……”她無力的朝着那兩扇門抽泣着,擡起已經磨破了皮的雙手,扶着門讓自己站起來,可是還沒等到她的腰站直了,門卻咯吱的一聲打開了。
而讓沐一一覺得自己可笑到應該去撞死的是,那兩扇門竟然是向外開的,而她則是可笑的做着自不量力的事情,還摔了個狗吃屎。
這讓沐一一不禁想到:倘若裡面的人仍舊還活蹦亂跳,看到她這幅德行會不會笑的人仰馬翻呢?
怯生生的扒開了門縫,沐一一便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無鸾殿在沐一一的眼裡一直是一個渴望而又恐懼的存在,而現在,她低落的情緒讓這座宮殿看起來格外可怕,那個曾經在這裡的男子,現在究竟是在哪裡,她不得而知。
金黃色的窗簾上那些薄薄的灰塵,猶如帝王們總會獨享的那種淡淡的哀愁一樣散布開來,甚至彌漫在空氣裡頭,讓整個地方都令人感到壓抑窒息,一呼一吸隻見都能夠聞得到那帶着腥味的塵埃味道。
這味道,讓沐一一的雙眼再次模糊開來,心裡念叨的卻是:這裡究竟是有多久沒人打掃過了……
在她心裡,瀾滄洙愛幹淨,若是他能夠看得到,這裡就絕對不會這樣。
無鸾殿如一個華麗的洞窟一樣幽深,隻不過是多了一些美麗的琉璃盞而已,那些象征着權勢與霸主的東西,在這樣的白天裡也是安安靜靜的,燈芯并沒有被點燃。
荒蕪的宮殿裡,隻有那些随着微風擺動的窗幔,還有時而傳來的沐一一自己的心跳聲。
而在這裡唯一能夠聽的清晰的,也就隻有她緩緩的腳步聲了。
沐一一如一個好奇的孩子,朝着那一間她唯一所熟悉的屋子走去,在那裡,那個男子曾經用手捏着她的下巴,惡狠狠的對她說,取悅我!
那刻骨銘心的地方,卻讓沐一一此刻有着無盡的向往,她無比渴望能夠在那裡看到自己所熟悉的身影。
低垂而厚重的簾幕,如同一堵圍牆,讓沐一一望而卻步,她看到了那熟悉的地方,可是她卻怕在那扇簾子的後面看到那慘絕人寰的場景,她猶豫了,可是腳步卻飛快的奔過去,她整個人也像是一根羽毛箭,沖進了那窗幔之中。
那張長長的龍榻上,平靜的躺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寬闊的肩膀,棱角分明的臉頰,颀長的身子,一切都如赤,裸,裸的刀刃一樣一道一道劃傷沐一一那顆暴露在空氣裡的心,讓她止不住的流血,快要死亡。
她看到瀾滄洙清晰的眉眼,他雙眼緊閉,細長而深邃,隻是那眉間的溝壑像是被一隻惡毒的手撫平了一般,再也看不到那讓人心疼的表情。
身上薄薄的一層被子讓他的身體的輪廓清晰的凸顯,但卻如最後那緻命的一擊,讓沐一一腳下一個踉跄便撲到在了床邊,那哽咽的喉嚨裡最終發出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