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三更)
趙琮好奇問道,“為什麽會太吵,器樂伴奏,不是挺雅興的事情嗎?
”
駱誠不知如何說,“問你娘。
”
“一隻歡快的曲子。
”李嬌娘笑著道。
“那敢情好啊,今天除夕,要的就是歡快。
”趙琮笑著道。
“隻是,太過於歡快。
”駱誠擔心大家都會忍不住跳起舞來。
趙琮說道,“爹聽著音樂,會不會寫不好字?
”
駱誠黑著臉道,“你娘製造各種雜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習慣了。
”
李嬌娘:“……”她就這麽會製造噪音?
無語。
秦熺見他們小聲地議論著,一直沒有回應。
他不耐煩了,大聲說道,“駱官人,李娘子,是否不敢比試啊?
怎麽商議了半天,還沒有結果?
”
駱誠回道,“當然不是,我們在商議由誰來寫字。
”
人群中,不少人竊笑起來。
“不管由誰寫,還不都是一個樣?
也就比那大公雞扒的泥印子好看一丁點。
”
“也不知會不會捏毛筆杆。
”
“捏柴刀的手,哪會捏筆呀?
”
“哈哈哈——”
和秦家走得近的人家,一個個小聲議論起來,連聲笑道。
李佩玉也勾了勾唇角,因為李嬌娘在李家時,就是個怎麽也寫不好字的人,常被女先生罰站。
後來女先生煩了,就不管李嬌娘了,由著她學,愛學學,不愛學了趴著睡覺,女先生再不說李嬌娘。
在鄉下呆了大半年,難不成還學了字?
不見得。
穆宣和他的堂妹,雙雙坐著看笑話。
吳皇後和韋太後,倒是溫和的笑著,不過,是朝哪方人笑的,沒人知道。
站駱誠這一方的人,比如趙圭,趙士程,陸老太太,比如趙琮,都神情擔憂看向李嬌娘和駱誠。
李嬌娘這時,卻站起身來。
神色坦然。
她朝上首坐著的高宗吳皇後韋太後屈膝行禮。
“皇上,皇後娘娘,太後娘娘,我們夫妻二人商議好了,由我夫君寫字,我彈琵琶助興。
”李嬌娘說道。
彈琵琶?
不少人又開始竊笑了。
李佩玉翻白眼,李嬌娘彈琵琶?
彈棉花吧?
也有人期待地看著她。
希望一睹風采。
吳皇後眉梢微揚,看一眼高宗笑著道,“這倒是雅興呢,皇上,您說呢?
”
高宗也想知道,這個李娘子和駱誠的本事。
於是,他點了點頭,“準了。
”
“謝皇上。
”李嬌娘行禮。
“取琵琶來。
”吳皇後朝身後站著的大宮女說道。
“是,娘娘。
”宮女應了一聲,退下去了。
不一會兒,取來了琵琶,遞給了李嬌娘。
李嬌娘抱在懷裡,查看著琴弦。
琵琶是好琵琶,不過,一會兒彈的音樂,怕是會讓在座的各位激動不已。
想到那隻曲子,李嬌娘不禁莞爾一笑。
為了在高宗的面前表現一番,各家都將有本事的小輩們推了出來。
有五六十人之多,分成了十個組比試。
哪組先比試,采用的是抽簽的方式。
巧了,李嬌娘的手氣不是一般的好,抽到了第一。
於是,又有人幸災樂禍起來。
李佩玉悄悄對穆子蘭說道,“別吃東西了,等著看笑話。
”
穆子蘭眯了下眼,“這次的鬥藝十分的有意思呢,竟然出彩頭,佩玉,咱們鬥一鬥吧?
”
李佩玉一怔,她哪有錢鬥?
“我沒錢。
”
穆子蘭笑著道,“咱們不出錢,隨便拿什麽做彩頭就好了。
”
說著,她扯下裙子上面一隻玉佩,“我站李嬌娘贏。
”
李佩玉眯了下眼,這穆子蘭瘋了吧?
居然站隊李嬌娘?
行,那她站秦熺好了。
她從頭上拔了根簪子,“我站隊秦大公子爺。
”
穆宣身側的一個少年,悄悄問著穆宣,“穆兄,你站隊哪邊?
”
他的問話,讓穆宣的爺爺穆大學士聽到了。
穆大學士冷哼一聲,“當然是秦公子爺贏了。
秦家的字,可是我大宋所有衙門官差必學的字體。
那個姓駱的村夫,哪裡比得了秦公子爺?
宣兒,押秦公子爺。
”
穆宣心裡想押駱誠,因為不知怎麽的,他忽然覺得秦熺會輸。
但他爺爺發話了,他不敢不聽,“是。
”
“我押一千貫。
”那個少年笑嘻嘻說道。
“那我也……押一千吧。
”穆宣不情不願地拿出了銀票。
其他人,有的圖的熱鬧,意思意思,押根發簪,或是一對耳環,或是一隻闆指,一粒玉扣。
大殿中間,秦熺默默取了份單據,“六萬貫。
”
大家驚呼起來。
六萬貫!
也就有錢的秦家才拿得出,一般的臣子之家,誰也拿不出來。
不少人擔憂地看向李嬌娘和駱誠,如果他們鬥藝輸了,就得跟著輸六萬貫。
他們,有這麽多的錢輸嗎?
“我們沒有那麽多,隻有一百貫錢。
”李嬌娘笑微微道,她也取了張字條,抖開給秦熺看,“秦公子爺,你放心寫字吧,我們出的不多。
”
“哼,誰要你安慰?
”秦熺翻著白眼。
秦檜悠哉地坐著品酒,壓根沒看大殿之中。
對於他秦家字,他一向是胸有成竹。
不過,秦熺的兒子秦塤,卻擔憂地皺了皺眉頭。
秦檜看到了,說道,“你爹的字,你還不放心?
皺什麽眉頭?
”
秦塤歎了口氣,“爺爺,我覺得這麽做,有點恃強淩弱的意思。
”
“什麽恃強淩弱?
你說什麽呢?
你怎麽替外人說話了?
”秦檜壓低著聲音,呵斥著孫子。
秦塤張了張口,不敢說話了。
心裡歎了口氣,替李嬌娘和駱誠擔心著。
趙士程和趙琮,還有趙圭,一起看向駱誠,給他打氣。
陸老太太一臉憂色。
衡陽夫人盯著李嬌娘懷裡的琵琶,略有所思。
有宮女內侍們,擡來兩張桌子,分別鋪上筆墨紙硯。
筆有五種號型的筆,方便比賽選筆用。
每張桌子旁,分別站一個遞拿東西的小內侍。
兩張桌上的物品,全都是一樣的。
駱誠和秦熺,各挑了一張桌子。
兩張桌子前面的正中間,擺著一張椅子,李嬌娘抱著琵琶,走了過去。
端坐好後,她輕輕捏起一根琴弦,試了試音色。
是好琵琶,能夠彈一首嚇死人不償命的曲子來。
高宗朝身邊的內侍官吉昌點了點頭。
吉昌高聲念叨,“鬥藝開始,首先是魏書,二位各選詩詞歌賦一首默寫。
”
寫魏體字不難,難的是,還要默寫一首詞。
秦熺氣得瞪了眼吉昌,心說死閹黨,不是隻比寫字嗎?
怎麽還要背誦詩詞?
給老子等著,等老子寫完了字,看老子怎麽收拾你!
他長了三十來歲,就沒有背會過一首!
看駱誠那邊,已經開始寫了,寫了兩行字了。
而他還沒有想到要寫的詩詞,秦熺開始急了。
氣得秦檜想衝過去揍他一頓。
平時不努力,這會子丟臉的不是?
一旁的王氏,看不過去了,悄悄寫了張字條,咳嗽一聲,抖起來給秦熺看。
王氏將字寫得手心大,離著二三十來步遠,秦熺仍看得見,他心中大喜,提了筆就開始抄。
但是,這時候忽然傳來一聲琵琶聲。
嗆——
聲音十分的乾脆利落。
如驚雷之音。
嚇了秦熺一跳,他手裡的筆一抖,一滴墨落了下去。
秦熺怒道,“你幹什麽?
”
李嬌娘不慌不忙說道,“你們比寫字,我獻藝,互不衝突,有何錯?
再說了,我彈琵琶,可是皇後娘娘準許的,這琵琶還是皇後娘娘差人拿來的,你朝我發什麽怒?
”
趙琮見秦熺為難李嬌娘,冷冷說道,“秦公子爺,你若有意見,可以去問皇後娘娘,為何質問我娘?
”
秦熺:“……”
趙士程也說道,“沒錯,說鬥才藝的,也是你,嫌棄器樂的,也是你,你究竟要做什麽?
”
秦熺不要做什麽,他隻要寫字的時候安靜一些。
“秦公子爺,我看你還是快寫吧,那記時的一支香,燃了快一半了。
”趙圭輕輕一笑。
秦熺擡頭去看,可不,香燃了一半了。
沒時間了。
他咬了咬牙,瞪一眼李嬌娘,“不準嚇我!
”忍著噪音,開始寫字。
李嬌娘彈的便是噪音。
琵琶聲緩緩,從指尖躍出。
由輕柔的《春江花月夜》的開場曲,漸漸地,成了改良版《賽馬》。
狂熱的曲調,將大殿中人們的情緒帶動了起來。
大家不由得跟著曲子點著頭,敲著手指,跺著腳。
秦熺寫了兩個字,也跟著晃起了頭。
這一來,那寫更是沒法寫了。
寫字講究氣定神閑,這般扭動晃動,筆也捏不穩,哪裡寫得好字?
而駱誠,他對李嬌娘亂彈的琵琶音,早已有了免疫,任她將《賽馬》的曲子改得面目全非,他內心始終淡然沉著。
片刻後,字好了,他捏著紙,輕輕地吹著墨汁。
那支香,已經燒得隻餘一截小樁樁了。
再看秦熺,才寫到第四個字。
李嬌娘輕輕一笑,手指更加靈活地撥弄著琴弦,惡搞版《賽馬》,更加的澎湃激昂。
琵琶聲在大殿裡,橫衝直撞得肆無忌憚。
秦熺勉強撐著寫完。
但那字體沒法看,哄哄現在那世的幼兒園小朋友還行,是連小學生看了,都會覺得差的字體。
手抖了,所以筆畫的線條均曾波浪形。
等眼前的香完全燃盡,李嬌娘手指一收,琴音悠揚不絕,許久才消失不見。
但不少人,仍然沉浸在曲樂聲中,手在敲打著,腳在跺著,合著拍子。
妖樂!
蠱惑人心的妖樂!
秦熺發現自己的字,寫得一團糟時,大怒起來。
他發狠地扔了紙筆,指著李嬌娘怒道,“皇上,皇後娘娘,太後娘娘,她彈的是妖樂,一定是魅惑人心的妖樂。
”
趙琮冷聲道,“秦公子爺莫非不懂曲樂?
每一支曲子,都能震撼心靈,若是震撼不了,那就不是曲子了,那是雜音。
”
“這是隻喜慶歡快的曲子,你感受到了喜慶歡快,便是好樂,你若發癲發狂,才是妖樂,你哪兒癲狂了?
你不是好好的嗎?
”趙圭也跟著說道。
秦熺:“……”
秦檜恨恨咬了咬牙,站起身來,說道,“讓人心神不寧,如何不是妖樂?
”
趙琮挑眉,“破陣曲,和剛才的曲子如出一轍,咱們大軍出征前,城門前會奏響破陣曲子,這也是妖樂?
”
秦塤搖搖頭,也站起身來,說道,“父親,祖父,這不算妖樂。
”
秦熺朝兒子狠狠瞪去一眼,這兒子究竟是不是他親生的?
居然胳膊肘子朝外拐?
秦檜也不滿地橫了孫子一眼。
秦塤當沒看見,表情依舊固執著。
高宗見兩方吵了起來,皺了皺眉頭說道,“如此,這局算平局。
接下來比試宋書。
駱誠,秦熺,開始準備。
李娘子再擇一隻曲子。
”
秦檜行禮,“謝皇上。
”眉梢微揚,顯然,得意著。
秦熺的得意更雖張揚,“多謝皇上。
”
秦塤歎了口氣,似乎很失望。
趙琮趙圭,紛紛露出憤怒的表情。
年長些的趙士程馬上朝他們使眼色,示意他們不要急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