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這日,京中格外的熱鬧,街頭巷尾的人都是滿臉笑容,馬車行過時還能聽到比往日更加熱鬧的煙火氣。
棠甯梳着龍蕊髻,取下了素日帶着的并蒂蓮木簪,換成鑲寶石的鎏金垂珠卻月钗,髻底簪着一圈寶石花钿,幾縷細軟頭發垂落在額前,修飾的臉型小巧白嫩。
榮玥今日也打扮的端莊不失貴氣,那明豔的臉龐下,一身湛藍長裙華麗又低調,絲毫不會奪了宮中貴人風頭。
“今日進宮的人好多。
”榮玥坐在馬車上,撩着車簾說道。
京中去宮門前隻有一條路,光這路上碰着朝那邊去的馬車就不知道多少。
棠甯正翻看着手邊擺着的東西,聞言回道:“往年宮宴都有定數,京中四品以上官員才能攜内命婦入宮赴宴,今年陛下想要宮宴辦的熱鬧,還說想借着宮宴替病了許久的太後娘娘沖沖喜氣,阿兄就将品階朝下放了些。
”
京中的官員從來不少,四品便是分水嶺。
往上就能卡上一卡,剔除一大波人,但蕭厭今年籌辦宮宴,直接照着安帝的要求越熱鬧熱好,就将下限放寬到了京六品官員。
别看隻是多了區區二品,上下六階,可是能入宮的人就多了一倍有餘。
不熱鬧才怪。
榮玥瞧着越來越近的宮門和越發擁堵的馬車,心緒有些不甯,回頭就見棠甯拿着兩個香囊裝東西。
“你幹什麼呢?
”
“裝點心呀。
”
棠甯将最後兩粒指節大小的紅豆糕塞進那有些大的雲錦香囊裡,然後遞了一個給榮玥。
“那宮裡的宴席向來沒什麼能吃的,而且那麼多人湊在一起,不小心多動兩次筷子都會被人瞧個不停,顧家舅父怕我們餓着,就讓人專門備了些點心,帶進宮裡吃。
”
“這點心不大,一口一個剛剛好,而且軟糯又不掉渣,全都是我們愛吃的口味,姨母帶着,待會兒進宮餓了能墊一下。
”
宮中禮儀規矩森嚴,赴宴的也不是去了就能直接開吃,許多時候都得在外面等上很久。
能進宮的都是些家世極好的朝臣貴婦、世家女娘,誰都怕在貴人面前露了醜态,或是吵嚷着去“出恭”會丢了顔面,所以大多數人入宮之前都會盡量少吃東西少喝水,就連宴席之間也大多不會動筷,一路熬着出宮回府。
顧鶴蓮知道今夜宮裡有得折騰,生熬着怕是難受,早早就讓人備着點心讓她們帶進宮。
榮玥拿着香囊說道:“他就會折騰這些。
”
“哪是折騰,舅父是關心你呢。
”棠甯從自己香囊裡取了一枚小巧的點心塞進榮玥嘴裡:“姨母嘗嘗,很好吃呢。
”
略帶一絲甜味的點心半點都不膩人,隐約還有些果香,軟糯好進食,既不會噎人,也不會吃了後嘴幹。
榮玥眼底劃過抹笑,将香囊挂在腰間:“算他有心。
”
馬車過了金水橋後,就陸續停在了宮門前,不能再往前走,所有人都在此處下車步行進宮。
棠甯和榮玥并沒太過特殊,随大流一起下了馬車進了宮内,路上不時有相識之人跟榮玥打着招呼,榮玥點頭回應後,就小聲與棠甯說着那些人身份,等一行人穿過長長的宮道走了許久被引到德玉殿時。
跟在棠甯二人身邊的宮人突然低聲道:“祥甯郡主,督主讓奴才與您說一聲,入秋天涼,待到晚宴前後禦花園中更是清冷,您與榮國夫人若要賞月可去一旁的麓雲台,免得禦花園中着了風寒。
”
棠甯神色一頓,點點頭:“知道了。
”
“棠甯?
”榮玥見那宮人離開,忍不住低聲問:“怎麼了?
”
棠甯壓低了聲音:“今夜别去禦花園。
”
榮玥神色一動,剛想說話,就聽見殿内傳來聲音。
“阿玥。
”
“棠甯!
”
她忙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擡頭就看到迎面過來的文信侯夫人還有錢家母女,旁邊還站着笑盈盈的傅老夫人。
榮玥和棠甯見到她們,臉上都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與幾人招呼之後,錢绮月就直接湊到棠甯身邊,挽着她胳膊說道:“棠甯,你和姨母怎麼來的這麼晚,我還以為你們今日不進宮呢。
”
“什麼姨母,沒規矩。
”錢夫人不輕不重地嗔怪了一句,對自家閨女滿是無奈:“榮國夫人别介意,她就是這般口無遮攔。
”
榮玥笑着說道:“她這是親近我們呢,我和棠甯沒什麼親人,能白得一個外甥女,高興還來不及。
”
“就是,姨母疼我的。
”錢绮月抱着棠甯胳膊,扭頭不服氣地朝着錢夫人做了個鬼臉。
錢夫人沒好氣地拍了她腦袋一下:“我看你就是順杆子往上爬的皮猴兒。
”
錢绮月“嗷嗚”一聲:“娘,疼!
”
幾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說了幾句話,殿中不少人都瞧見榮玥,過來與她招呼,文信侯夫人她們跟榮玥一起與旁人說話,錢绮月就拉着棠甯和傅家一個小女娘到了一旁。
“這是傅槿柔,嶺南那邊傅家的妹妹,槿柔,這是棠甯。
”
棠甯是第一次見傅家女娘,不過早前倒是聽錢绮月說過。
傅來慶嫡親的阿姊傅家大娘子很早前就已經出閣,庶出的二娘子也嫁了出去,傅家還住着一位未出嫁的女娘,是傅來慶族中二爺爺的女兒。
她本到了适嫁之齡,但是因着一些緣由在嶺南那邊婚事不順,所以便被進京城暫時住在傅家這邊,也是想要傅老夫人幫着在京中尋一門合适的親事。
傅槿柔人如其名,容貌姣好,說話時候也是溫溫柔柔輕聲細語:“槿柔見過郡主。
”
棠甯笑道:“不用多禮,快起來。
”
傅槿柔起身後就柔聲道:“早前就聽堂兄說起過郡主好多次,每每提起郡主時,他都是贊不絕口,就連叔祖母他們也對郡主格外稱贊,今日有緣得見,郡主果然風姿非凡,難怪能創建榮晟書院。
”
棠甯臉上笑容一頓:“傅小娘子過譽了。
”
傅槿柔說道:“我進京不算太久,還是錢姊姊和周家姊姊時常帶着我四處走動,先前書院開院那日我原也是想去的,可誰知道卻恰巧病了,隻可惜沒看到立文德碑的盛景。
”
“錢姊姊說書院藏書樓極為厲害,如果有機會,不知道槿柔能不能有幸入内一觀?
”
她滿眼渴望,神色間也有些不好意思。
棠甯看着她臉上腼腆,見她提起錢绮月和周玉嫦時也一副親昵模樣,她隻淡然笑了笑。
“你若想去,與書院招呼一聲,讓傅郎君帶你過去就好,隻書院書籍不能抄錄,也不外借,不打擾到院中教學就好。
”
傅槿柔登時高興:“太好了,那我回去就跟堂兄商議。
”
傅槿柔年歲與棠甯差不多,純然高興時,眉眼彎起來臉上滿是掩不住的笑容。
那邊傅老夫人不知瞧見了誰,突然朝着這邊招呼了一聲,傅槿柔就連忙與她們告罪轉身去了那邊。
錢绮月揮了揮手:“棠甯,看什麼呢?
”
棠甯将落在傅槿柔身上的目光收回來:“沒什麼。
”
傅槿柔方才提起傅來慶對她贊不絕口時,她總覺得怪怪的,可傅槿柔的确像是随口一言,大概是她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