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由不得他了。
”
蕭厭嗤笑:“他要安撫賀家遺孤,就不能奪我的權,更何況還有龍玉令。
”
“尚欽一旦入京,他勢必難以應付,沒有龍玉令他到時還要我這個賀家遺孤來給他當擋箭牌,不用我,他怎麼能壓得住龍庭衛?
”
他會名正言順地拿了兵權,讓安帝心甘情願推他上去。
蕭厭沒瞞着棠甯他的打算,也低聲與她說着其中風險。
“當然,這些也并不是萬無一失,也許賀家之人也能讓他動手,興許他太過在意帝王名聲,甯肯血流成河也不願往事被掀開,情願拼着跟尚欽他們魚死網破,也不受要挾。
”
“我雖能揣摩安帝心性,但人至絕境萬事難料,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大動幹戈在所難免。
”
蕭厭低頭看着棠甯:“到時我會想辦法送你離開京城。
”
棠甯窩在他懷中聽着他的話,擡頭定定看着他:“如果真到了你說的那般情況,天下大亂,無處安甯,我離開京城又能去哪裡?
”
“棠甯……”
棠甯沒讓蕭厭說話,隻是坐直了身體。
“我知道跟你說要留在京城與你生死同命有些蠢,你若的真的事敗,我該想辦法離開京城替你籌謀複仇,幫你做未盡的事情,可是後來想想我沒有你那麼厲害。
”
“你教了我很多,也将你手中的東西都給了我,可我依舊做不到阿兄這般,如果真的天下大亂,我沒有能力拯救蒼生,更沒那個本事如你這般隐忍十數年甚至幾十年,學着你當初一步一步重頭來過。
”
“所以阿兄……”
棠甯拉着蕭厭的手,認認真真的說道:“你一定會成功的,否則我這般憊賴的人,怕隻能跟着你一起長眠京城。
”
她說的無賴至極,可蕭厭卻一點點握緊她的手。
這世上之事從來沒有萬無一失,他從宮中那場大火中逃出來開始,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有多兇險。
他本不該将她拉進來,也知道遠離她才能讓她活的安穩,可他卻偏偏生了私心,一點一點的引誘着她對自己動了情,清楚看着自己淪陷下去,拉着她陪着自己走這昏暗深淵。
蕭厭反握着她的手,剛才還有猶豫的臉上已然堅定。
他會成功的。
他的小海棠,合該跟他一起站在高處受天下人朝拜!
……
蕭厭抱着棠甯溫存了一會兒,二人并未再說什麼,彼此間卻更加親近。
蕭厭沒再說喪氣的話,隻打算将先前想好的事情再從頭琢磨一遍,更有把握一些,對着棠甯卻是柔聲道:
“安帝已經下旨廢後,賜死四皇子,先前宋瑾修半道上劫走了宋家的人,你打算幾時找他?
”
棠甯聽到宋瑾修,臉上冷了幾分:“他把宋鴻他們藏在了哪裡?
”
“城外一個農戶家裡,給了銀子,讓人照顧着。
”
“呵,他倒是孝順!
”
棠甯冷笑了聲,那般冷血惡毒的人,宋瑾修依舊護着,說到底他們才是一家人。
宋瑾修對她慚愧歸慚愧,後悔歸後悔,可該害她的時候從不留手,能踩着她利用她上位也絕不會猶豫,他能一邊紅着眼說他錯了,一邊又明知道宋鴻他們跟她父母之死有關不聞不問,半道截了人安養起來。
這就是他所謂的問心無愧?
這就是他所謂的忏悔?
!
呸!
棠甯覺得提起他都是髒了自己的嘴。
蕭厭同樣厭惡宋瑾修,覺得他當初對宋瑾修算是看錯了眼。
“先前顧忌皇後還在,宋瑾修有用,你母親他們的事情不好細查,如今皇後被打入冷宮,宋家人也不必忌諱了。
”
“晚些時候我讓人把陸皇後一起帶出宮來,讓她跟宋家的人見見面,你父母當年的事情也該有個了結。
”
棠甯想起那一日棺木之重阿娘他們淩亂的屍骨,眼底彌漫着煞氣。
蕭厭摸了摸她頭發,将人朝着懷中帶了帶。
……
廢後的旨意無人敢置喙,陸家滿門抄斬的聖旨下來之後,有缙雲帶人看守着诏獄,陸崇遠那邊還不知道聖意,心裡還有期盼安帝會念着往事心有顧忌,對他“手下留情”。
陸皇後自從鳳禧宮那場大火之後,燒傷毀容,被挪到了離鳳禧宮不遠的湘水殿,太醫日日看診,身邊宮人伺候着,她雖然疼痛難忍卻還抱着一線希望,希望安帝能看在她如今份上将四皇子放出來。
可誰知她左等右等,安帝對她不聞不問不說,後來就連身邊的宮人和太醫也沒了。
陸皇後被人擡着扔進了冷宮裡,她才知道自己被廢了。
冷宮裡什麼都沒有,她一身燒傷本就嚴重,須得日日用藥,有人幫忙清理傷處,可這兩日别說是用藥,身邊連個粗使宮人都沒有。
離了太醫的藥不過兩日,陸皇後皮膚上就開始化膿流水,臉上更是潰爛看着可怖,那從不間斷的疼痛讓得她日夜難以合眼。
她竭力出了身後破敗房子,抓着冷宮的門用力拍着。
“來人……來人……”
“本宮要請太醫,來人啊……”
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咚咚的聲音在夜間格外的響。
“拍什麼拍,不要命了?
!
”
外間“砰”地一聲,像是有人拿着刀鞘落在門上。
陸皇後抓着門上的縫隙:“本宮傷勢嚴重,要請太醫,快去給本宮請太醫過來……”
“呸,你是哪個身份的人,還想請太醫?
”
“大膽,本宮是皇後……”
外面的人像是被她滿是怒氣的呵斥逗笑,有人拿着刀鞘順着門縫朝裡一頂,原本趴在門上的陸皇後直接被打的一個趔趄,慘叫着摔倒在地上。
見她狼狽模樣,外面幾名禁衛哄堂大笑。
“就你還皇後呢,誰家皇後住在這冷宮裡?
也不看看你那副比鬼還醜的模樣。
”
“如今天下人誰不知道你就是個被铖王搞過的破鞋,生個兒子還不是陛下的種,就你這種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賤人,還皇後……”
“我呸!
”
外面有人啐了聲,口中的話卻如同刀子,剮得陸皇後臉色慘白。
“陛下已經廢了你了,把你扔在這裡就是讓你等死呢,連四皇子也被賜了鸩酒,就你這下賤胚子,還想要太醫,美的你。
”
陸皇後瞪大了眼。
前日她突然被廢,直接就被人擡着扔來了這裡,她甚至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她怎麼都沒想到,安帝居然知道了她和铖王的事情,他甚至還要賜死铮兒。
那可是他的親骨肉!
!
陸皇後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拼命從地上爬了起來,撲到門上就用力拍打。
“我要見蕭厭,我要見蕭督主……”
“四皇子是陛下的血脈,他是陛下的兒子……啊!
!
”
重重一刀鞘,直接打在了陸皇後腦袋上,剛才還嘶聲尖叫的人猛地就倒了下去。
外頭人隔着門縫瞧着裡面情形,有人低聲道:“怎麼辦,該不會是打死了吧?
”
“死了就死了,怕什麼?
就她這樣的,死在冷宮也不會有人過問。
”
“可她剛才說的話……”
“嘁,就那話,誰信?
”
陸皇後跟铖王的事闆上釘釘,就算四皇子是陛下的兒子又能如何,陛下信嗎?
那給四皇子送過去的鸩酒怕早就已經用了,陛下根本就不會留铖王的“孽種”活着,哪怕四皇子真被冤枉,那也早就成了冤死鬼。
說話的人瞧着門縫裡倒在地上的陸皇後動了動,他滿是厭惡說了句“命還挺大”,伸手将有些松垮的宮門一拉,就朝着身旁人道:
“行了,不該管的事别管,剛才的話也隻當沒聽見,上頭人就沒打算讓她活。
”
“走吧,過兩日再來看看就行。
”
安帝擺明了是想折磨陸皇後出氣,誰替她出頭,那就是找死。
至于蕭督主……
陸皇後如今的模樣,也配求見?
陸皇後聽到宮門砰地被拉上,周圍黑漆漆的連絲月光都沒有,她渾身疼的抽搐,想要掙紮着爬起來。
她要見蕭厭,她還沒有輸,她手裡還有蕭厭的把柄,隻要見到他,他一定會幫她和铮兒……
隻可惜她身上燒傷太重,跌跌撞撞幾次都沒起來,摔在地上反倒蹭破了身上的傷口,那劇烈的疼痛讓她直接暈了過去,從頭到尾外頭都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她,也沒詢問過一句。
滄浪和荼白從冷宮房頂上跳下來,瞧着癱在地上的陸皇後,滄浪啧了聲:“真可憐。
”
荼白:“你要不那麼幸災樂禍,我就信了你說她可憐了。
”
他蹲身探了下,陸皇後氣息還在。
“人還活着,走吧。
”
滄浪退後半步:“你扛着她,我去把裡頭安頓好。
”
滄浪将早準備好的女屍提着扔進了冷宮裡,然後撒了些火油,直接點了火。
等裡頭火勢起了後他才出去,荼白已經将血淋淋的陸皇後扛了起來,二人躍上了房頂離開。
半道上滄浪還回頭看了眼,嬉笑了聲:“你說這次虞延峰要挨多少棍子?
”
荼白:“……”
“趕緊走吧,待會兒被禁軍圍上,小心督主打斷你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