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俯身走進去,快速關上門,沿着密道走到盡頭,輕敲石壁上的小鼓四下。
不一會兒,密道被打開,露出闵月那憂心忡忡的臉。
“主子可算來了。
”闵月伸手扶了一把,身上半舊的铠甲,在窗外斜陽下熠熠生輝。
“葉家人沒為難你吧?
”
兩人皆是多年未曾看到彼此铠甲加身,對視間,感慨萬千。
闵月側開眼,抹去眼角水光,若無其事回話,“唐夫人親自領着我進來的,除了葉大公子房裡的婢女,沒人知道我在這。
”
慕青知道,她口中的唐夫人指的是葉筝。
這裡,正是葉輕的書房。
當初葉輕退出七星台,祁燼口口聲聲說要讓人把密道堵了,可最終,兩人皆默契一緻沒有再提及此事。
慕青走出密道,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書房。
書房正面牆壁上,高挂着一副女子為人行針時,專注入神的畫卷。
眉眼神态栩栩如生,可見作畫人畫技斐然,用情至深。
慕青一眼認出了畫卷中的女子,輕歎了口氣,轉身對着闵月道,“杭春山調了一萬駐軍圍山茶别苑,再去掉被杭秋水帶進宮的,和圍了皇宮的那些,天陵城外頭守着的,大概還剩三萬人不到。
”
闵月臉上終于露出一抹笑意,“唐尚書前陣子整編的那些人馬都已經提前暗調進城,如今安置在城南,大概有一萬五千人,雖然都是些老弱殘兵,但是有主子在,也不是沒有勝算。
”
慕青聞言默然,纖細素白的手拂過腰間懸挂的兵符。
一點一點,慢慢攥緊,直至指尖青白。
“阿月,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六年?
”
她的聲線輕飄飄的,似在感歎。
可站在她身側的闵月,卻清晰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
那是慕青從未展露于人前,猶如洪水般激昂澎湃的戰意和……
渴望。
此刻,斑駁的日光投灑在高大的檀木書櫃上。
闵月半隐在斜長陰影下的神色鄭重,決然,話音一句一頓。
“但凡主子召喚,下一個十六年,下下個十六年,闵月都願穿着這身臭鐵皮,陪主子馳騁沙場,戍衛東陵江山!
”
……
杭春山的心腹匆忙趕至金銮殿。
這裡依然劍拔弩張,氣氛緊繃。
看到小兒子的頭顱後,杭秋水難以自持地晃了晃。
瞬間體會到殷岐當初看到自己的孫子頭顱時,那種熱血直沖天靈蓋的滔天怒意。
“左傾顔!
!
”他被诩影堪堪扶住,顫抖的手臂指着凜立大殿中央的女子,“我不誅盡你左氏一族,誓不罷休!
!
”
左傾顔傲然迎視,“那就來啊。
”
她神容凜冽,面上帶着譏笑,猶如寒冬嚴霜,“說得好像我不殺你們,你就能放過我左氏一族似的。
”
左成賀冷然接話,“看來,杭相是已經做好了孤絕一生,獨自登頂的準備了。
”
左傾顔從袖中拿出幾支不同顔色的信煙,一邊把玩着,一邊慢聲道,“剛剛那支紅色的,是一個時辰一個人頭,黑色的,是屠殺殆盡,黃色的,是立刻放人。
紅色的信煙,我手底下人手一支,唯獨這黃黑色的,隻有這麼兩支。
”
鳳眉微挑,“不知杭相,喜歡什麼顔色?
”
大殿陷入沉默和死寂。
杭秋水咬着牙寒聲開口,“說吧,除了撤兵,你還要怎樣才肯放人?
”
他才不信左傾顔捏着杭家那麼多人的性命,會隻要求他撤兵出城那麼簡單。
“杭相果然聰明。
”
左傾顔若有似無朝皇帝掃了一眼,可不知為何,這一眼,竟讓他陣陣毛骨悚然。
杭秋水立刻猜到她的大緻目的,“你想要聖旨?
”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杭相。
”她笑得很幹脆,“我要他立刻宣布退位,并且立下诏書,若太子真的身死陽城,便傳位給我腹中孩兒,在孩兒出世之前,由我代掌朝政。
”
“荒謬!
萬一你肚子裡是個女娃子呢!
?
”皇帝登時變了臉。
這賤人竟還想逼着他直接退位!
左傾顔面不改色,“若我所生的是女孩,便由我在皇族之中過繼一個男孩,繼任大統。
”
“說到底,你就是想要牝雞司晨,當太後,把持朝政!
”皇帝大怒,“朕絕對不會答應,你死了這條心!
!
”
杭秋水沒有理會氣急敗壞的皇帝,反是眯起眼睛打量着左傾顔。
“左傾顔,你應該很清楚,顧千殇就快打進來了,左兆桁十萬骁騎被拖在良城,能不能活着回來還是未知數,你憑借黑甲衛和一個空殼子似的左家,根本守不住東陵江山!
”
左傾顔能與他周旋這麼久,讓他不得不懷疑,她還留有後手。
“顧千殇來了,不是還有馮越二十萬駐軍攔着嗎?
”左傾顔面上波瀾不驚,“馮越為了妻女憎惡皇室,難道就會放過害死他夫人的顧千殇?
”
杭秋水沒有否認,“那你就不擔心放走杭家人之後,我反悔帶着五萬駐軍再次殺進皇宮?
”
可這次,左傾顔笑了笑,眼底卻沒有絲毫溫度。
“杭相,咱們彼此都不傻,試探的話就不必再多說了吧。
”她把玩着手中的黑色信煙。
“你隻需告訴我,這筆買賣,你做,還是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