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的眸光掠向屋外。
天邊緩緩露出一縷晨光。
目之所及處,雲溪手握黑刀,行招霸氣側漏,揮斬之間行雲流水,威勢淩厲,刀風所過之地,寸草不留。
闵月殺氣騰騰,逼得他不得不全力應對。
慕青分明知道不是雲溪,卻不開口替雲溪澄清。
借闵月之手,看清雲溪的招式。
“青兒……”左成賀早在看到雲溪身份暴露的瞬間,就猜到她的目的,可他不能阻止。
越描越黑的道理,他懂。
可是,他的鎮定和若無其事,顯然沒能混淆慕青的判斷……
慕青似沒有看到他的遲疑,聲線平淡無波,“看來,北戎國師也擅長刀法,他把雲溪,教得很是出色。
”
仿佛隻是純粹的贊歎。
左成賀心底沉了又沉,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她終究還是懷疑了,而且不打算讓他蒙混過關。
他的青兒有多麼機敏睿智,他比誰都懂……
左成賀胸腔微微起伏,欲言又止。
慕青眼尾的眸光一直留意着他,他的細微之處,已然印證了她的直覺。
她睜着眼睛,極力克制着心底翻湧的情緒,沒有再開口。
可此時此刻,左成賀甯可她開口質問,惱怒,甚至是揍他一頓,狠狠發洩心中的怒意。
她異常的沉默,反而叫他害怕。
“主子……”蔣星伸手扶住慕青,将同時伸出手的左成賀擋在身後。
她向來心思聰穎,早在看見雲溪的時候,就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什麼,隻因沒有實證,不敢多言。
雲溪的師父是黑袍,雲溪的義父是姑爺,兩者僅有一字之差,卻都是身居北戎,刀法精湛。
她曾聽闵月說過,慕老太君喪禮時,黑袍國師自稱慕家故人,前往吊唁,對慕家人也頗為熟稔。
今天,她和闵月剛剛将朝霞被囚在城南的消息告訴姑爺,不過半個時辰,就有北戎人前去救人……
雲溪若真是受姑爺指派混入北戎議和使團中,為何明知國師夫人是朝霞,卻不告訴姑爺?
如果姑爺知道,為何卻不對主子說實話?
由此可見,姑爺與雲溪,甚至與北戎國師和朝霞的關系,皆是破綻百出!
她可還聽說,北戎國師與國師夫人,恩愛非常,夫唱婦随,這麼多年,不論北戎皇室送多少美人給他,他都一一回絕,聲稱夫人乃是他心中摯愛!
思及此,蔣星眼底掠過一抹怨恨和惱怒。
忽然,手臂一緊。
就見慕青不知什麼時候擡頭,手掌按在她臂上,微不可見地朝她搖頭示意,仔細看去,眼角已是泛紅。
蔣星心頭酸澀,咬唇壓下怒火。
這些年,她們相依為命,彼此的一個眼神,足以。
她隻是,替主子不值!
突然,緊閉的房門被打開,露出左傾顔如釋負重的笑臉。
“杏兒無恙,讓月姨進去瞧瞧她吧。
”
屋外打鬥的兩人雖然招式不斷,卻都暗暗觀察着這邊的情況。
闵月聽見這話,長槍立收,飛掠而來。
“杏兒沒事吧?
”闵月激動抓住左傾顔的手,直接就要給她跪下。
“沒事!
”左傾顔托住她下沉的身子,不讓她跪,“好好養着,幾個月後又能活蹦亂跳了。
她已經醒了,月姨快去看一眼。
”
“嗳,多謝大小姐!
”闵月急匆匆跑進屋,遠遠見到杏兒睜開眼睛,懸着的心總算放下。
闵月進屋後,左傾顔幾乎是立刻感受到了門外近乎凝滞的氣氛。
她掃了跟進屋的雲溪一眼,擰眉,“是誰害的杏兒?
”
雲溪抿着唇,不敢與她對視,更不敢看向左成賀,怕露出破綻。
左傾顔冷睨着雲溪,“你說。
”
雲溪有些無措地垂眼,“我到的時候,杏兒已經倒在地上了……大小姐,真不是我……”
“你沒見到那個女人?
”
雲溪猛地搖頭,“我到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
”
慕青立在身後,忽然接口,“所以,你是奉誰之命,去救她的?
”
“我——”雲溪頓時一噎。
他克制着不去看左成賀,顫聲道,“我、我是奉國師之命去救人的……”
“哦?
”慕青神色波瀾不驚,“那你們國師,又是如何得知那人就在闵月家裡?
”
“義母……我、我也是聽命行事,我不知道……”雲溪性情雖冷,可年紀尚青,顯然不擅長撒謊。
此刻,已經架不住慕青的質問,眼眸有些慌亂,“自從國師夫人失蹤,師父就一直讓人找她,許是……許是他手下的人得了消息……”
雲溪覺得自己的推脫極其完美。
左成賀卻隻恨不得将他的嘴縫起來……
“一直在找?
”慕青聞言冷冷一笑,“你師父對你師母,當真是情深義重啊。
”
雲溪耳際咯噔一聲。
心裡發毛。
他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仔細回想了剛剛的回答,似乎沒什麼破綻啊……
他終于忍不住向左成賀看去。
卻見左成賀緩緩地阖上眼,一臉絕望。
“母親!
”
随着左傾顔一聲輕喚,左成賀猛地擡眼,慕青已經拂袖而去,留給他的,隻有一個蕭瑟單薄的背影。
蔣星擡步欲跟,卻被左傾顔一把拽住。
她愕然轉身,隻覺一道灰影掠過,定睛一看,門前已經不見了左成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