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開車技術這麼差?
大叔鬼眯眼看向那人蹒跚的腳步,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眼熟。
随着兩人越走越近,阿金睜大雙眼。
“表姑,表爺爺,你們怎麼來了?
”
老人沒回答,徑自走到大叔鬼面前。
沉默片刻,顫聲問:“緻遠,是你嗎?
”
幾乎是在老人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間,大叔鬼便認出他的身份。
“雲天?
”
大叔鬼睜大雙眼,仔細端詳老人那張滄桑的臉。
男人比他印象中老了很多。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一如既往深情,他大概隻會當他是一個路人。
“真的是你,緻遠……”
老人眼眶微紅,想去抓大叔鬼的手。
結果兩隻手在碰到他的時候,直接穿了過去。
直到這時老人才清楚地意識到,他們已經陰陽相隔。
“雲天,原來你還活着。
”大叔鬼看着老人蒼老的樣子,百感交集。
原本他都已經做好了雲天不在人世的準備。
沒想到,他不僅活着。
還找到了這裡。
老人點點頭,有淚從眼角滑落。
“你走以後我每天度日如年,不止一次想問你為什麼丢下我,為什麼放棄自己的生命……”
“我想啊想,想了幾十年也想不出答案。
”
“緻遠,現在我見到你了,我想問問你,你當初丢下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
“你就不怕我想不開,跟你一起去了嗎?
”
大叔鬼被問住。
一股酸澀湧上心頭。
他哽咽:“對不起,我隻是想讓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那個時候他和雲天住在一起,為了掩人耳目,謊稱是兄弟。
但這種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有天他和雲天親密的舉動被鄰居發現。
從那之後,鄰居們開始戴有色眼鏡看他們,甚至向社區舉報他們作風不正。
在那樣高壓的情形下,沒人能好好生活。
老人猜到他會這麼想,歎氣:“你啊,永遠都是那麼想當然。
”
當年緻遠去世後他痛不欲生。
好幾次想輕生,都被理智拽了回來。
他想到緻遠的父母還活着。
他們已經失去了緻遠這個兒子,往後的生活都沒有依靠。
于是他找到緻遠的父母,提出贍養他們。
和想象中一樣,緻遠的父母生氣地把他趕了出去。
他們說緻遠是被他害的。
如果不是他帶着緻遠學壞,緻遠也不會被大家當成怪物,最後承受不住輿論的壓力自殺。
被緻遠父母趕走後,他并沒有放棄。
接下來的日子,他拼命打工賺錢,每月都把工資的一部分寄給緻遠父母。
他不知道那些錢緻遠父母是花了還是扔了。
總之,他就這樣默默贍養兩個老人直到百年。
時光荏苒。
現在的他也是個垂暮的老人了。
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卻沒想到今天女兒在刷手機的時候誤打誤撞進了南星的直播間。
看到緻遠的魂魄,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剛好他就住在這旁邊,趕緊讓女兒扶着他來到現場。
大叔鬼注意到老人身邊站着的中年女人,猜到那是他的女兒,強顔歡笑地問:“這是你的女兒嗎?
長得漂亮,像你。
”
對于雲天在他離開後娶妻生子這回事,他并不意外。
畢竟那個年代搞同性戀的,要麼像他一樣承受不了壓力自殺了。
要麼向命運妥協回歸“正常”生活了。
很少有能單身一輩子的。
然而女人接下來的話,卻讓他萬分驚訝。
“我是他的女兒,但不是親生的,是被他收養的。
”女人道,“父親一生沒有娶妻生子,沒有向現實妥協。
”
女人說這番話時,語氣十分心疼。
在她為數不多的童年回憶裡,父親永遠都是清心寡欲的模樣,好像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
唯獨一件事例外,就是鼓搗他那些盆栽。
但他不種别的,隻種紫玉蘭。
有一次她帶着學校的同學來家裡玩,同學不小心弄壞了盆栽,他大發雷霆。
那是她第一次見父親發那麼大的火。
也是因為這件事,同學們開始疏遠她,傳父親年輕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什麼同性戀,什麼流氓……
後來他們又輾轉搬了幾次家。
直到離開那座城市,才徹底和從前那些事劃清界限。
小時候的她也曾恨過父親。
覺得他和别人不一樣,讓她平白無故受了那麼多白眼。
後來長大才明白,父親也有他的苦衷。
至于那些紫玉蘭。
毫無疑問,是那個叫“緻遠”的叔叔生前最喜歡的。
大叔鬼不可思議地看着老人,既感慨又心疼。
阿金完全震驚了。
他這個表爺爺一輩子沒娶老婆,又領養了個閨女他是知道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原因竟然是……
而且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他家樓裡的無主牌位,竟然是表爺爺死去多年的男朋友?
!
難怪大叔鬼奪舍華子之後,總是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看他。
當時他還覺得是華子腦子出問題了。
故人重逢,老人無比珍惜。
他問南星:“小姑娘,我可以和他多說會兒話嗎?
”
南星點點頭,自覺讓到一邊。
方才他掐算到大叔鬼和他的男朋友會再續前緣。
如今看了老人的面相發現,他的陽壽果然不多了。
想必在大叔鬼投胎後不久,他也會跟着離開。
……
河邊,一人一鬼并肩而立。
大叔鬼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邊,幾次想開口,都不知道說什麼。
也許,他和老人之間的感情早已無需多言。
在漫長的歲月長河裡,他們在不同時空惦念着彼此。
此次重逢看似偶然。
實則隻是因果循環罷了。
“也不知道下輩子我們還會不會再見面?
”老人負手而立,渾濁的眸子中倒映着河水的漣漪。
大叔鬼苦笑,“還是不要見面了吧,希望下輩子的我們都能變成‘正常人’,不要再看别人的眼色了。
”
老人眸光微暗,“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我尊重你的決定。
”
聽出老人語氣裡的不滿,大叔鬼調侃:“怎麼,難道你還想再遇到我啊?
”
“我長的不好看,又懦弱,你說你圖什麼?
”
“噢,對了,我眼神還不好。
”
“阿金跟你長得那麼像,我都沒懷疑你們是親戚,還想跟他做朋友,把那孩子吓得夠嗆。
”
老人也笑,口中喃喃自語:“是啊,圖什麼呢……”
外人眼中的緻遠長相普通,甚至可以說是不好看。
身為公司小職員,也沒什麼錢。
但在他看來,緻遠就是獨一無二的。
因為在曾經那段晦暗無比的歲月裡,隻有緻遠懂他在想什麼。
而他也永遠記得他們初次見面時的場景——
他因為偷偷塗脂抹粉被當成變态毒打,緻遠挺身而出幫他解決掉那些壞蛋,随手将早市買來的紫玉蘭送給他。
他說,愛美你的自由。
他說,智者不争,仁者不責,善者不評,永遠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傷春悲秋。
從那一刻起,男人便成了他此生的救贖。
……
過了一會兒,兩人回來了。
大叔鬼向華子道歉。
“小夥子對不起,我擅自搶了你的身體,十惡不赦,到了地府我會主動領罰的。
”
看着比自己歲數大那麼多的人……鬼向自己鞠躬,華子覺得怪怪的,連忙擺手:“罷了罷了,反正我的身體已經回來了,就不追究了。
”
他覺得這大叔也挺可憐的。
估計是太想阿金的表爺爺了,才會做出如此反人類的舉動。
“兩位聊完了?
”南星問老人和大叔鬼。
大叔鬼點點頭,“辛苦小友送我一程了。
”
南星命令衆人退後。
随着超度口訣誦出,大叔鬼的身體漸漸虛化,如一縷青煙飄向天際。
南星再回頭時,看到老人雙眼泛紅,拄的拐手微微顫抖。
“表爺爺……”
阿金跟老人并不是很熟。
印象中鮮少看到他這個樣子。
老人深呼吸,向南星鞠躬:“小姑娘,謝謝你了。
”
“不必客氣。
”南星将老人攙扶起來,“時間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
老人點點頭,在女兒的陪同下轉身離開。
阿金和華子都還有點沒回過神來。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一次奪舍竟然牽扯到祖輩的前塵往事。
南星取出一張符紙遞給華子。
“你魂魄剛剛回歸肉身,還不穩定,晚上睡覺可能會有鬼壓床的情況。
”
“把這張符紙帶在身上,有助于睡眠。
”
華子接過符紙,“謝謝大師!
”
阿金撓了撓頭,“大師,我也吓着了,不給我一張嗎?
”
南星看了他幾秒,搖頭:“你不用。
”
阿金八字剛毅,性格又比較大條。
如若不然,也不會幾次看到華子的臉沒反應,還敢擅自給無主牌位上香。
這樣的人,天大的事睡一覺也就過去了,根本不需要什麼符紙。
聽南星說不用,阿金也沒再堅持,把手機鏡頭轉向自己,“朋友們,我把手機還回去了,辛苦大家跟着我擔驚受怕了!
”
直播間觀衆還意猶未盡。
【還有下一個福袋嗎?
】
【以我對星星的了解,應該沒有了。
】
【路過問一下,主播有沒有粉絲群?
我也是特殊群體,看完這場直播有很多話想說。
】
【有的有的,你私聊管理員讓她發給你。
】
南星接過手機,果然如死忠粉們預料的那樣,道:“今天就播到這裡,先下了,各位晚安。
”
阿金和華子走後,南星和傅輕宴也回到車上。
近距離觀摩了南星處理問題的全過程,傅輕宴心中對她的欽佩又多了幾分。
說到底,慕強是人類天性。
商場上他運籌帷幄。
但到了玄學領域,那就是南星的戰場。
傅輕宴握住方向盤。
正準備發動引擎,南星忽然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面無表情地捏了捏。
傅輕宴:“?
?
?
”
“奇怪……”南星小聲嘀咕。
他都跟傅輕宴在一起呆那麼長時間了,怎麼氣運還是不見恢複?
難道若虛道長說的不對?
傅輕宴垂眸,見南星白皙修長的手指放在他的黑色運動褲上。
色彩之間的反差碰撞,讓他喉結微滾,隻覺得一股電流順着大腿一路向上。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南星把手拿開,傅輕宴硬着頭皮問:“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要随便對男人上下其手?
”
南星回過神來,“嗯?
你說什麼?
”
傅輕宴:“……”
算了。
南星把手收回去,腦子裡翻來覆去都是若虛說的“水乳交融”四個字。
她是不太想往一些奇怪的地方想的。
但如果呆在一個房間不可行,那就隻能采取其他策略了。
車子起步的同時,南星忽然開口:“傅三少。
”
“嗯?
”
“今晚介意睡一個房間嗎?
”
話音剛落,傅輕宴便一腳刹車踩下去。
兩人因慣性向前一沖。
所幸系着安全帶,沒有撞到擋風玻璃上。
南星重新靠回椅背,呼吸微亂。
過了幾秒,向男人誠摯發問:
“傅三少,你開車技術這麼差嗎?
”
傅輕宴:“……”
沒等他反駁,就見南星又掏出一張符遞過來,“這樣的話,我可能要送你一張防撞符了。
”
傅輕宴裂開了。
他深呼吸,将話題扯回正題:“你要跟我一起睡?
”
南星點頭,“若虛道長說,我和你呆在一起有助于你恢複氣運。
”
這話如果是别的女人說,傅輕宴百分百會懷疑她圖謀不軌。
但如果是南星……
那絕對就是她說的那樣。
傅輕宴眼皮跳了跳,“那我回去在床上弄條分界線。
”
“不用,我睡覺很老實。
”
“……”
車子重新啟動。
這一次,平穩地開上公路。
作為提出要“同床共枕”的當事人,南星表現得十分坦然,甚至閉眼調息起來,全然不顧旁邊男人的死活。
傅輕宴算是看透了。
這丫頭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人的情緒坐上過山車。
他得盡快适應才行。
……
與此同時。
永福墓園。
一個從頭到腳穿着黑衣服,戴着黑色墨鏡的女人從半開的側門偷偷溜進去,低着頭快步往前走。
夜半時分的墓園陰氣濃重。
但莊韻然别無他法。
墓園需要出入登記。
她要是白天過來,被人看到,難免傳到有心人耳朵裡。
于是,隻能天黑行動。
莊韻然憑借記憶七拐八拐,來到一座墓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