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王府幾隻郎趕去了鎮國公府,有蘇景那個現眼包在,他們英雄無用武之地,人群散去時,也跟着回了遼東王府,将所見所聽原原本本學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沉默片刻後,吩咐婵嬷嬷準備筆墨,将真相以及謝酒如今面臨的處境,一一寫明。
她将信遞給婵嬷嬷,“讓大青即刻送去,省的他磨磨蹭蹭,誤了他女兒的婚事,他下半輩子又多一樁遺憾。
”
大青是他們遼東王府飛的最快,也最有靈性的一隻海東青。
是老夫人的愛寵,跟了老夫人多年,也已是隻中老年鳥了,老夫人一般不輕易用他,用他必是加急特急版,且内容保密,除了指定收信人,大青不會假手任何人。
四隻郎便猜到,老夫人寫的大概就是不能對他們言明之事了,既老夫人不說,他們便不會問,各自依照先前的吩咐去辦事。
隻是,溫柒看了眼婵嬷嬷,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作罷。
他剛在鎮國公府門口也看到封芷蘭了,便想到先前承諾的給封無心找個師父,他選定的師父人選是婵嬷嬷,婵嬷嬷武功高強,且也是天生神力,更懂得如何引導封無心。
但眼下不是好時機,罷了,等小九順利成婚,再跟婵嬷嬷提封無心之事吧。
他這一反應,落在兩個老人眼中,待他離開後,婵嬷嬷道,“老奴打聽了,那封姑娘的确是個不錯的,她妹妹力大無窮,比老奴當年勝多了。
若她對咱家小七有意,倒是很适合咱遼東王府,那妹妹再好生栽培,說不得還能成為一員悍将,也算是女成父業了。
小七這幾日見到我,似是有話說,老奴猜他要說的就是與這小丫頭有關的。
”
老夫人沉吟道,“一個個來,先把小九和明淵的事解決了,正好也讓小七和那姑娘多接觸接觸,咱雖盼着光棍們娶妻,也不能胡亂湊對,弄不好就是坑了他們一輩子,不過,适當的助力還是可以有的。
”
婵嬷嬷心領神會,沖她豎起老拇指,論老奸巨猾還得是她家郡主!
老夫人看她那虛僞誇贊的神情,就知道這老貨定在心裡編排自己,不過懶得跟她計較,她說起正事,“曹家今日鬧這一場,看似沒鬧出什麼,但那王淑妍遮掩容貌十幾年,如今豁出去卸下面具站到人前,定不會隻是這樣空鬧一場。
你讓人盯着曹家,另外再給十全傳個信,趙淮安那事曹家隻怕遲早會查到,若不想淮安被人诟病,便做些安排。
”
她歎了口氣,“趙淮安夫婦救下小九,雲黛以命換小九重生,十全他們對小九也是沒得說,這份恩情咱得報啊。
人心髒污,非必要,老身不願淮安隐疾之事暴露于人前,每一個為國捐軀的英魂都該被尊重。
”
婵嬷嬷亦正了神色,“老奴省的,這就給鎮國公傳信。
”
他們口中的鎮國公,此時已從軍營趕回來,麻煩已除,他将安樂公帶去書房叙舊。
阿厚從外進來,在鎮國公耳邊低語道,“大小姐打了老夫人一鞭子。
”
“早該打了。
”安樂公嘟囔了一句,他聽力好,阿厚也沒刻意避着他。
鎮國公面色讪然,揮退阿厚,說了句,“我家秋彤有福。
”
安樂公哼道,“不瞞你說,若蘇景不是我孫兒,我大概都要阻了這婚事,秋彤可是鎮國公府的嫡小姐,我家蘇景有什麼?
沒有實權的家境,還不知能不能考中的科舉,便是考中了也得從芝麻小官做起,可那孫氏考慮都不曾考慮就允了這婚事,老夫當時既替我家蘇景高興,又替秋彤心寒。
好在,我那鼈孫知道疼秋彤,倒是沒辜負你的眼光,不然我都不好意思登你家門。
”
還有一句他沒說的事,以孫氏對秋彤的不喜,秋彤的夫君不是他家蘇景,也會是别的不起眼,甚至污臜的人家,那還不如便宜了他家蘇景。
鎮國公給他續了茶,笑道,“所以,我說我家秋彤有福,能得老哥哥和蘇景厚愛。
”
當年他何嘗不知道這樁婚事門不當戶不對,何嘗不氣孫氏草率,可他和安樂公一輩子兄弟,相信蘇家為人,加之蘇景對秋彤的千依百順,他最終還是同意了孫氏的安排。
蘇景外放後,他也有過擔心,派了人時常關注着,知曉孫女是真的過的好,他對孫氏那點氣就散了。
不成想,她哪裡隻是不喜秋彤那麼簡單,還背着他做了那麼多蠢事。
以秋彤的性子,隻怕是一鞭都不夠。
他料的沒錯,趙秋彤攏共抽了老夫人三鞭。
剛打第一鞭,老夫人目眦欲裂,可她被顧逍用了針,叫不出來,但她神情無不斥罵着趙秋彤大逆不道。
趙秋彤咬牙道,“我知道您在罵我什麼,不敬長輩,毆打長輩,大不孝會遭天譴,可,上慈才能下孝,您想想您做了什麼?
您對謝酒妹妹又做了什麼,該不該打?
”
她又是一鞭,“大伯母教我習武,教我女子亦可自強,教我有仇必報,她的死雖不是你直接所為,你卻有推脫不掉的責任,若你不是我祖母,今日打在你身上的就不隻是鞭子,我會直接殺了你。
”
“呃……呃……”老夫人不知是氣的還是疼的,渾身顫抖,一雙眼睛卻依舊死死的盯着趙秋彤,恨不能生咬了她。
原本想要恢複老夫人穴位,讓大姐出氣地謝酒,将針默默放回腰封。
老夫人能說話,大姐姐質問她,雖能發洩一二,但老夫人的惡言隻怕也能氣壞大姐。
又是“啪”的一下,“父親本就自卑,你明明看出明遠侯在刻意打壓他的信心,你非但不阻止,還幫着他事事壓着父親一頭。
我與你理論,你趁祖父不在,罰我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你是我的祖母,我再不忿也隻能忍着,不能對您如何。
可我忍不了的是,你不顧全府生死,居然将那個假貨放在府中嬌寵多年,我更忍不了的是,你明明已經知道一切真相,卻不去反思自己,反而死性不改,還想破壞謝酒妹妹的婚事。
這些年,我母親在你手裡吃了多少苦,便是她從不說,我也能猜到,今日這三鞭我打了,若真有天譴,我也認了。
”
“呸呸呸,娘子,快呸呸呸,老天有眼,知道您打的是壞人,怎麼會罰您,快呸呸呸。
”蘇景本在門外守着,聽了這話忙跑了進來。
趙秋彤正氣頭上呢,哪會聽他的,蘇景知道媳婦性格,忙雙手合十,對着天上拜了拜,“老天爺,我娘子是好人,您别罰她,若真要罰,您罰我。
”
想想又不對,指了指孫氏,“不對,要罰也是罰她,她作惡在前,我媳婦是替天行道,對,她是幫您做事呢,您多護佑她……”
他絮絮叨叨着和老天爺商量個沒完沒了,逗得趙秋彤原本冷厲的臉,漸漸緩和了下來。
她朝老夫人走近了一步,“我家夫君升官了,調回京城了,往後我會時常來看看您,您好好活着。
對了,我還派了人去玉幽關,你曾心肝寶貝似的那隻假霓凰,真烏鴉,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再也沒了從前的耀武揚威。
她還和明遠侯府的其他人一樣,怨怪您呢,若不是您縱得明遠侯無法無天,明遠侯府會落得今日這田地嗎?
從前您罵我大伯母是災星,如今這話,我還給您,您才是害了明遠侯府的災星。
”
孫氏本就氣到極緻,又被她對着心窩子戳,直接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