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餘光瞥見被裹的不能動彈,連聲音都發不出的霓凰,手顫抖了一下,一滴墨便暈在了紙上。
林舒很快将那張弄髒的紙抽開,眼眸轉也不轉的盯着蔡氏。
楊老大見蔡氏真的提筆寫下放妻書三個字,他喊了句,“母親。
”
他先前阻攔隻是覺得此事不對勁,如今看到謝酒有這樣多的幫手,就更不該放她離開了。
隻要她留在侯府,母親再與她說些好話,往後待她略微好些,那些助力不就是他們侯府的麼。
他渾然沒聽出剛剛蔡氏那句,放謝酒離開,他們才能好好活着的話。
蔡氏沒有停筆,三皇子霓凰他們沒有阻攔成功,這放妻書她就不能不寫。
見母親沒理自己,楊老大又看向了楊氏族長。
楊氏族長避開他的眸光,緩緩走出了永甯侯府。
蔡氏那個人他還是有些了解的,說她會良心不安,他是不信的,真要良心不安就不會和楊馨兒一起陷害人家下毒,看到現在,他大概也明白了,蔡氏隻怕是有什麼驚天的把柄握在人家手裡,不得不放人離開。
可楊老大顯然沒想明白,這樣的人繼任永甯侯爵位,楊家堪憂,加之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或許他們該回到老家,才能不受這一支的牽連。
楊家族長心事重重地走了。
三皇子餘光再度看向謝酒那張臉,想要占為己有的心絲毫不減,他是皇子,未來天子,這些人能吓得退旁人,吓不着他,他道,“本王看霓凰郡主說的沒錯,你們這是逼迫……唔……”
三皇子捂着嘴,嘴裡有鐵鏽味,他拿下手一看,掌心有血,眼眸憤怒的看向顧逍和樓祁站着的方向,“是誰?
”
顧逍眼眸淡淡,衣袖下的手輕撚了撚,他厭惡這人用那樣惡心的眼神看酒兒。
樓祁則看向恭王。
恭王,“……”
無人應三皇子,除了秋家幾人也無人看清究竟是誰動的手。
三皇子覺得傷他的應該是顧逍,但又覺得恭王身邊那些人和謝酒的師父也有些可疑。
可他沒有證據,還要再說什麼時,就聽到恭王誇張道,“哎呀,老三,你嘴裡怎出血了?
”
他上前攬着三皇子往外走,嘴裡說着,“這可如何是好,是不是天熱上火鬧的,快去偏廳讓劉禦醫看看,可不能輕視了。
”
三皇子第一次知道,平時吃喝玩樂的老纨绔恭王竟有那樣大的力氣,讓他毫無抵抗能力,隻能順着他往外走。
被衆人忽視半天的劉禦醫,忙跟着出了屋子。
他往日與恭王府走得近些,恭王府請他為永甯侯老夫人看診,他便來了,察覺蔡氏被下毒,他也是如實告知,沒想竟是牽扯那樣多的陰私。
今日的熱鬧,雖然比看戲還精彩,但他在太醫院一輩子,深知熱鬧從來不是好看的,更不希望衆人将他歸為與楊馨兒勾結陷害謝酒的幫兇。
有人見恭王攬着三皇子走了,也起身告辭。
永甯侯府就這樣了,利用這樣大的宴會,隻為陷害一個寡媳,叫人看足了笑話不說,最後反被寡媳要到了放妻書,實在是愚蠢歹毒又無能,便是不倒,也難有出頭之日,往後還是少接觸的好。
楊老大看着依舊低頭寫字的蔡氏,恨得牙龈都要咬出血沫了。
本是能拉攏和各家關系的宴會,卻變成這樣,看着陸陸續續往外走的人,他強撐着送客,“今日招待不周,下次重新來過。
”
精心準備的吃食還在竈房,賓客們真的就是就着茶水吃了一肚子的八卦回去。
有些客氣的應聲“好說。
”
有些則隻當沒聽說,直接走出了永甯侯府。
蔡氏寫完,林舒便将紙拿了過來,吹幹墨迹,遞給了謝酒。
謝酒重生後,就有了如何能拿到放妻書的盤算,今日雖有波折,但她知道最終蔡氏會将放妻書送到她手中。
但改變她命運的紙張真正拿到手中時,她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盡管是在一旁看着蔡氏寫的,她還是仔仔細細将紙上内容看了一遍,而後交給呂康,命他現在就拿去官府備案。
顧逍注意到三皇子被恭王帶走時,曹二爺也帶着妻女離開了。
他朝溫柒使了個眼色,讓他帶着呂康去,免得在官府那邊出岔子。
溫柒會意,對謝酒道,“我閑着無事,親自走一趟吧。
”
“謝謝!
”謝酒真心道謝。
溫柒笑笑。
林舒握了握謝酒的手,“我也過去盯着,你放心。
”
眼下謝酒這邊有這樣多的人護着,很是安全,放妻書才是最重要的,謝酒助她良多,她要親自幫謝酒盯着官府辦好才安心。
還未離去的賓客中,一位婦人走到謝酒面前,“謝姑娘,我是徐家的。
”
放妻書一寫,謝酒就再也不是永甯侯府的四少夫人了,故而她改了口。
謝酒了然,徐家便是陸卓外祖戶部侍郎府上,這婦人應是陸卓的某個舅母,謝酒見禮,“夫人好。
”
婦人忙阻止,面有愧色,“小姑叮囑我,多看顧姑娘一二,剛剛未能幫上門,實在是慚愧。
”
謝酒想起自己被楊馨兒指責下毒時,人群中是有道聲音在幫她說話的,大概就是這位夫人了,隻不過她一人力量實在有些單薄,被衆人的議論聲掩蓋,加之阿逍帶着恭王他們來得及時。
後面,确實沒她能幫得上忙的。
謝酒笑着與她道謝,心意她還是要領的。
徐夫人見謝酒這邊也沒事,便也離開了永甯侯府。
“姑娘,都收拾妥當了。
”清秋和胭脂帶着一衆人過來。
謝酒颔首,朝顧逍微微點頭,對秋乘風幾人道,“兩位師祖,師父,師姑,我們走吧。
”
秋家幾人點頭。
“等等,謝酒。
”蔡氏忙喊住她,見謝酒隻轉身并不往她這邊近身,無法低語,隻得從喉間擠出一句話,“人在哪裡,交給我。
”
謝酒淺笑,如常的音量,“那人不是被你親手勒死的麼,我那還有什麼人交給你?
”
“你,你騙我?
”蔡氏氣得眼前一片發黑。
謝酒搖頭,“是你會錯意了,我所說句句都是實情,可要我再說一遍給你聽?
”
“不要。
”蔡氏急聲打斷,這屋裡還有一些沒有離去的賓客和下人,那些話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她深深吸了口氣,對謝酒道,“如今你已如願以償,往後雖與我侯府再無瓜葛,但多年情分,希望你能對侯府手下留情。
”
這話的意思就是告知餘下的那些人,她是被謝酒威脅才不得不寫了那放妻書。
秋月劍搖了搖頭,“愚蠢。
”
把柄還捏在謝酒手裡,即便沒有人證,有些話傳出去願意相信的一大把,她就這樣急巴巴的回擊謝酒。
謝酒卻是看也不再看蔡氏,擡步往門口走去,往後,她與楊家再也沒有關系了。
至于蔡氏的秘密,她可從未答應什麼,必要時該說還是要說的。
顧逍緊随其後,兩人一同邁出永甯侯府時,相視一笑。
秋月劍經過霓凰身邊時,揮劍在布簾上挑了幾下,布簾破碎,霓凰的頭被露出來,她看了眼鎮國公世子妃,“這樣擡回家或許更省事。
”
鎮國公世子妃微愣,繼而明白了她的意思,霓凰一旦得了自由肯定是要鬧的,這樣被捆了手腳确實好弄回家。
秋月劍見她果真采納了自己的想法,唇角勾了勾,便追上了謝酒。
她走到謝酒身邊,好奇道,“她的秘密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