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嬷嬷不答反問,“謝姑娘為何認為是陛下?
”
謝酒腦子痛得像要炸開般,她趴在浴桶邊緣,簡單說了兩個字,“直覺。
”
皇宮裡真正的主子就皇帝和皇後兩人,若甯嬷嬷是皇後的人,顧逍不會留她至今。
“謝姑娘聰明。
”甯嬷嬷笑了笑。
謝酒擡眸看了她一眼,顧逍知道這事嗎?
甯嬷嬷懂她意思,解釋道,“陛下當年救我,是為還祖父一個恩情,那時他還隻是皇子,能想的辦法隻有那一個。
陛下登基後,我在宮裡頭的日子也好過些,在王爺接觸過,他知道我的一切。
所以,我在玉幽關遇到麻煩時,他出手救了我,出宮時我已恢複自由身,入了逍王府,我便隻有王爺一個主子。
”
她坦誠自己從前是皇上的人,現在隻忠于顧逍。
渾身骨頭都疼,謝酒咬着軟木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嬷嬷說的接觸,是奉命護着王爺嗎?
”
顧逍母親死後,他便被接回皇宮,曹皇後少不得要對他動手,顧逍是皇上長子,将來可能是他對抗曹黨的棋子,他自是不希望他早死。
五年前他在文淵巷被刺殺,謝酒事後問過顧逍,是皇後和三皇子搞的鬼,最後卻讓一個嫔妃做了替罪羊,顧逍為此打了三皇子,借機惹怒皇帝離開了京城,他不願成為他的棋子。
但謝酒卻明白了,不論皇帝對顧逍有沒有父子情,他都不想這個兒子早死。
“是。
”甯嬷嬷承認,又往裡面加了一次漆黑的藥汁,對謝酒道,“這是最後一次加藥汁,蠱蟲也會鬧得更兇,謝姑娘受不住就喊出來。
”
顧逍負手而立站在門口,剛剛隐約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還穩得住,現在屋裡安靜,他心裡焦躁不安,是不是謝酒已經痛的無力開口。
沒一會兒,在聽到屋裡謝酒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喊時,他死死忍住才沒有推門進去,“嬷嬷,還有多久?
”
“快了。
”甯嬷嬷盯着謝酒的脖子,蠱蟲怕藥汁,隻會在藥汁浸不到的地方破皮而出。
波濤洶湧的巨大痛意兜頭兜腦襲來,謝酒眼前一陣陣發黑,她覺得甯嬷嬷沒有說實話,這痛比生産時痛多了。
也超出前世被霓凰的人一寸寸敲碎了骨頭,剝去臉皮的疼,那時她的心是麻木的,現在它是鮮活的。
所以才能清楚地感知到痛苦,這種痛苦幾欲撕裂了她。
在她差點承受不住時,她又想到了前世失去親人,愛人的痛不欲生。
這世,她愛的男人在門外等着她,父親和弟弟也還活着,将來女兒也會出生,比起他們都好好的,這點痛算什麼,這般想着謝酒咬緊了軟木……
顧逍凝神聽着,屋裡的每一聲難以忍受的呻吟痛哼,都似一塊巨大的石頭重重砸在他心上,讓他呼吸鈍痛。
他拳頭攥得死死的,因為過于用力,指節都泛了白。
屋裡傳來林舒哽咽的聲音,“謝酒,你抓我的手,你這樣會弄斷指甲的。
”
顧逍心中猛地刺痛,腦中好似浮現謝酒雙手用力抓着浴桶,臉色慘白,痛苦難耐的模樣,他下颌線崩得緊緊的,一隻腳已呈擡起的姿勢,随時準備進屋。
這一刻,他恨極了自己,為何上次沒殺了楊老二,為何要讓她獨自一人去楊家。
“啊……”又一聲凄厲悠長的叫聲伴随着甯嬷嬷一句,“好了。
”
顧逍擡腳沖了進去。
浴桶裡的人已經痛得暈死過去,顧逍将人抱進旁邊另一個裝着熱水的浴桶,替她洗去身上的藥汁。
謝酒已無事,隻要好生睡一覺便可,甯嬷嬷拉着林舒出去了,王爺會照顧好謝姑娘。
翌日早上,封芷蘭來了逍王府,她今日要去京城,謝酒和林舒昨晚卻未歸。
她不放心,臨行前還是拐過來瞧一眼,謝酒昨晚昏迷後一直未醒,林舒去見了她。
謝酒不出現就是最大的反常,不說清楚反而叫封芷蘭挂心,她便如實告知了,“蠱已經解了,謝酒沒事,無心我們也會照顧好,芷蘭,你安心辦事,照顧好自己。
”
“我能否殺了姓楊的再走。
”封芷蘭怒極,她做夢都想不到楊家大過年的會用這樣陰毒的招數,也後悔當時想着學易容的事,沒跟着去。
林舒安撫她,“誰也想不到落魄至此的楊家可以弄來蠱蟲這種東西,王爺昨晚已經出手了,你别耽擱時間了,快走吧,萬事小心。
”
封芷蘭也知謝酒交代的事更重要,她背起包袱跨出門檻時,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王爺如何處置他的?
”
若是輕了,難解她心頭之恨。
林舒搖頭,“具體不知,但王爺決不會讓他好過,你放心吧。
”
淩晨時分,王爺叫她去照顧謝酒,他有事要離開片刻,能讓他在謝酒還未醒時就離開,隻能是給她報仇這件事了。
封芷蘭想想也是,這才大步而去。
林舒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見,才轉身回了屋,她得去給謝酒配些藥調理一下,心下也好奇,逍王究竟如何處置楊老二。
等她的藥熬好,也知道了答案。
楊老二的兒子,楊修今日一大早在楊家院外,當着過往行人的面,拿着菜刀抹了脖子,自殺了。
對于已經無男性功能,又殘了雙腿的楊老二來說,楊修這個兒子就是他唯一的希望,是他全部野心的寄托,他的死比直接要了楊老二的命更讓他痛苦。
楊修上次害謝酒的情景還曆曆在目,那樣一個自私狠毒的人,怎麼會自殺,她想到了昨晚出去的顧逍。
就帶上藥去了謝酒的屋子,謝酒剛剛醒來,亦是在聽莫離彙報這件事。
她和林舒的想法一緻,楊修那人絕不會自殺的,她眼波微轉将視線落在了顧逍臉上,“你如何做到讓他自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