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可惜了,死的隻會是他
徐璈盡管打心眼裡就沒把秋正當盤菜,不過雙方兵力差距甚大,在摸清楚對方底細之前,徐璈也沒打算輕舉妄動。
徐璈帶出的人連夜奔襲數日後抵達指定的埋伏地點,趴在徐璈身邊的榮昌小聲說:“将軍,按照對方的行軍路線來看,趕赴徽州的路有三條,他們其實不一定就真的會走這兒吧?
”
如果換作是榮昌領兵,他就甯可繞路多上兩日的路程,打死都不可能走這條路。
通往徽州的大道有兩條,唯一的險路就在他們趴着這兒。
這裡是個長到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幽深峽谷。
峽谷兩側懸崖聳立,峽谷中間仿佛是被天光劈出了一條狹窄陰暗的通道,從中可橫穿峽谷而過。
從距離上論,從峽谷中穿過去的确是省了兩日的路,可以更快抵達戰場。
可問題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樣險要的地勢一旦己方晚于敵方抵達,就十有八九會遭遇來自兩側高處的埋伏。
秋正好歹也是領了十萬大軍的定南大将軍,至于蠢到這種程度嗎?
徐璈嘴裡叼着根随手扯來的草根,嚼了嚼懶懶地說:“腦子正常的人不會走這裡。
”
榮昌愣了愣,恍惚地說:“秋正的腦子不正常?
”
“可能吧。
”
徐璈輕描淡寫地說:“大概是小時候挨打的次數太多,腦子被打壞了。
”
“所以,别人不敢走的,一定是他最想走的。
”
斥候探子都是雙向的。
既為交戰雙方,想完全将己方的動靜隐瞞不被對方知曉,這無異于是異想天開。
不光是徐璈知道秋正所帶的平叛大軍正在快速朝着徽州逼近。
秋正也能探知到徽州城内的情形。
在徐璈的刻意松懈下,徽州城内隻有五萬駐軍的消息早就送到了秋正的手中。
在己方兵力力壓對方一倍的情況下,秋正現在一顆求勝的心大約已經快蹦出了胸腔。
他不會把在徽州等着他的徐璈當回事兒的。
徐璈神色微妙,在榮昌百思不得其解的茫然中古怪道:“看不起大概都是雙方的吧。
”
不僅是他把秋正看作千裡送來的一份兒大禮。
秋正大約也早就把他看成了征戰沙場的重要首功。
至于這份兒戰功最後花落誰家……
徐璈譏诮道:“可惜了,死的隻會是他。
”
榮昌就是再不開竅,也品出了徐璈似乎跟這位定南大将軍的過往關系十分不睦。
不過榮昌是真的打死都沒想到,在他們原地趴了三天以後,平叛的十萬大軍居然真的浩浩蕩蕩地過來了!
一頭就紮過來的!
榮昌歎為觀止地豎起了大拇指,口吻複雜:“将軍看不起他,是真的有因可循的。
”
蠢成這樣的,當真是少見了。
徐璈唇角微勾沒說話,暗中打了個手勢傳令示意埋伏好的人按兵不動,遠遠地看到搖曳着梁字大旗的旗杆上拴了一截飄揚的紅綢,在黑壓壓的大軍中顯得分外顯眼。
隻那麼一眼,徐璈就無聲笑了。
秋正雖是永順帝的伴讀加心腹,但多年間不論是文還是武都并無建樹,也就是一直跟在永順帝的身後幫着出謀劃策,打打嘴皮子上的嘴仗功夫。
但他一直堅信自己是不世奇才,隻是因為缺少冒頭拔尖的機會,所以才會一直都隐沒在人後。
在永順帝頒出的出征聖旨接連被陳年河拒了三次以後,秋正看着氣急敗壞的永順帝,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永順帝其實起初并不打算派秋正領兵,無奈的是手底下的确是無人可用。
秋正看準了時機再三自薦,終于在永順帝的跟前苦求得來了這次大好良機。
而且這次徽州的叛軍首領還是徐璈。
如果這一戰赢得漂亮,順利斬下徐璈的首級帶回京都,那從此以後,他……
“大将軍。
”
梁壬隔着很遠看了一眼前方看不見底的峽谷深處,面沉如水地說:“大将軍,前方峽谷通道暗窄最多隻能并三隊并行,是個事先設下伏擊的絕佳地勢,您……”
“梁副将。
”
秋正打斷梁壬的話,不屑道:“徐璈所攜的叛軍隻有區區五萬,還肩負了駐守徽州的重任,你以為他面對咱們超他一倍的兵力,還敢分出人馬出來設伏嗎?
”
五萬而已。
别說是提前出來設伏了,秋正覺得徐璈現在大概早就吓得連徽州的城門都不敢出。
這樣的話梁壬已經勸過了,見秋正實在聽不進去,隻能是退一步說:“為穩妥起見,還請大将軍派末将帶隊走在前方探路。
”
“萬一有誤中了敵方埋伏,大将軍也好帶着剩餘的兵馬及時撤退,也好……”
“你多慮了。
”
秋正本來想好的是讓梁壬帶兵走在前頭。
但梁壬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啰嗦,秋正突然就改了主意:“本将軍既是此次平叛的主将,怎可畏縮在後一味地止步不前?
”
“可是……”
“不必再多言。
”
秋正完全不把梁壬的勸阻當回事兒,一擺手就說:“傳本将軍的令,本将軍的八千精兵随我走在前方,半日内必須全線穿過這片峽谷。
”
梁壬似是不放心還想再勸,話還沒出口就聽到秋正不耐煩地說:“梁副将,七尺男兒何時學了那等無能婦人優柔寡斷的毛病?
”
“嶺南的大批叛軍此時忙着攻占浩洲,徽州總兵力隻有五萬,說不定還不足五萬,就這麼點兒人,梁副将再三質疑本将軍的決定,是要不戰而怯,先落我軍士氣?
”
秋正一開口扔下的就是一口偌大的黑鍋,壓得人都直不起腰。
梁壬沉默半晌徹底沒了法子,隻能是拉着缰繩往邊上撤了幾步,示意旗手打出旗令。
随着旗手的動作,原本走在最前頭的大部隊分潮似的朝着兩邊緩緩讓開。
秋正點出的八千精兵策馬往前,将秋正拱衛正中,氣勢恢宏的朝着幽深的峽谷疾馳而去。
梁壬有意無意落後了許多,等秋正帶兵跑出去一段距離了,才猛地反應過來似的,用力揮手:“跟上!
”
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頭的兵馬踏入峽谷,趴在崖邊的徐璈緩緩眯起眼尾。
馬蹄震動峽谷深處之時,梁壬帶着反應明顯慢了一拍的大軍才堪堪追到峽谷口。
徐璈把彎起的食指抵在嘴邊,猛地吹出一聲響哨。
早就堆積在垭口兩邊的巨石在可怕的轟隆聲中狂轟而下,刹那間仿若天地變色。
在無數驚慌失措的慘叫和驚恐的怒吼中,止步于峽口的梁壬不知何時接過了旗手舉了一路的副将大旗,站在馬背上親手揮起了旗杆上的亮眼紅綢。
紅綢迎風舒展出了令人賞心悅目的弧度,也宛如一道隐藏已久的訊号,跟着梁壬一起沒追進峽谷的大軍動作飛快,瞬間分化出了泾渭分明的三隊。
其中兩隊的胳膊上都拴了一道耀眼的紅綢,分潮再聚一般,對準被兩邊人馬包圍在最正中的戰友亮出了冰冷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