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
”街邊一家酒肆裡，忽然走出一位掌櫃的，招呼道，“你給我跑個腿兒，我給你十個銅闆，如何？
”

　　初九驚訝地看着掌櫃，愕然指了指自己，“您……叫我？
”

　　掌櫃的呵呵一笑，“是啊！
也不遠，就在臨街，送一壺桂花酒過去。
除了十個銅闆，這幾隻包子也給你，如何？
”

　　初九大喜過望，看了看身邊的同伴們。

　　初十和十八都朝他點點頭。

　　白曉還在愕然中，未能回神。

　　“去吧！
”

　　“去呀，九哥！
有了這個錢，咱們就能雇一輛牛車了！
”

　　初九連忙在衣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汗。

　　他上前接過掌櫃地給的銅闆和包子，又提上那一壺桂花酒。

　　“臨街桃源食肆，昨兒訂的酒，這會兒我的夥計都抽不開身，你跑一趟！
”掌櫃的笑眯眯說道。

　　“好……”初九第一次拿到“正經工錢”。

　　隻覺得整個人都是飄的。

　　他把包子和十個銅闆都給了初十，“你們吃，再去找輛車，我們街口碰面。
”

　　初九腳步很快，一眨眼蹭蹭跑出幾十米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掌櫃的已經回酒肆裡忙活去了。

　　初九看了看手裡的酒壺……忽然，一個念頭擊中了他。

　　“如果我把這壺酒賣了，肯定不止十個銅闆吧？
”

　　“說不定夠我們幾個，吃一頓飽飯了！
那幾個包子，才哪兒到哪兒……根本不夠墊墊肚子。
”

　　初九看着手裡的桂花酒。

　　“不行不行……這是我的第一筆工錢，幹幹淨淨的錢！
”

　　“我若把酒昧下了，我就比小偷還不如了！
”

　　“大街上那麼多小孩兒，他隻叫了我……我若辜負了這份信任，上天還會再讓這樣的好事落到我頭上嗎？
”

　　“剛剛才說了……以後再也不偷了，我不能，不能昧下這壺酒！
”

　　初九一路上都在天人交戰。

　　一刻多的路程，他愣是走了兩刻鐘才到。

　　原來等着收酒的，是食肆裡的一位女客官。

　　女客官面色嚴肅，身姿挺拔，比衙門裡的衙役還有氣勢。

　　初九不敢多看，甚至連她給的賞錢都沒敢要。

　　把酒送到，他扭頭就跑了。

　　他跑出老遠，長長松了一口氣，臉上不由露出微笑，“這樣真好！
不偷了！
以後不偷了！
”

　　食肆裡的逢春，拿出傳音符，“禀娘娘，那小孩兒把酒送到了。
”

　　初九來到街口，“哇！
馬車！
十個銅闆，竟能租到馬車嗎？
”

　　初十樂呵呵地小聲告訴他，“我們運氣好，這位大叔他要出城，順路把我們稍過去。
”

　　初九心頭一動，極小聲道，“是不是，我們不做小偷，運氣也會變好？
”

　　初十聞言，微微一愣，歪着小腦袋，不知在想什麼。

　　等馬車将他們送到去往村子的岔路口，他們便下了車。

　　等馬車走遠，他們才扶着白曉，繼續往村子走去。

　　好在剩下的路已經不遠。

　　可等他們來到村子裡，卻大驚失色！

　　整個村子，空空蕩蕩，連一個人，一隻雞都沒留下！

　　屋子裡一片狼藉，倒是剩下了許多舊衣服，破被褥，破鞋襪……

　　“白老大……他們人呢？
他們去哪兒了？
”初九瞪着眼，眼底通紅，“小妹呢？
”

　　白曉兩眼一黑，跌坐在地。

　　“嗷……”臀腿的傷，一下子又叫他疼醒過來。

　　他頓時想起牢裡那男人的話。

　　“山匪找到他們了？
把他們都擄走了？
”白曉喃喃道，“是我害了他們？
我把他們帶出來，卻沒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他們被擄回去……能幹活兒的，還能活下去，若是不能幹活兒的，隻有死路一條。
”

　　“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他們！
”

　　白曉擡手給自己了一個耳光。

　　三個小孩兒，看着他失魂落魄，萬分自責的模樣……都跟着紅了眼睛，卻不知該怎麼勸他。

　　見他連扇自己兩個耳光……初九初十趕緊撲上去抱住他的手。

　　“白老大……”

　　白曉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溫錦騎着馬，由遠及近，玥兒坐在她前頭。

　　“唔，母後，他是不是已經知錯了？
”玥兒小聲問道。

　　“且看看吧。
”溫錦道。

　　馬蹄聲終于叫失魂落魄的幾人回過神來。

　　白曉剛聽見馬蹄聲，心頭一緊，“他們又殺回來了？
你們快跑，我攔住……”

　　他回頭一看，卻見是這母女倆。

　　他心中一慌，連忙用袖子抹抹臉。

　　他再回頭時，臉上已經沒了淚，但眼睛紅紅的，鼻頭兒也紅紅的。

　　“這位夫人，您那日說得對，我沒給弟弟們做好榜樣。
我一直自負本事高，不會被抓住……想着有朝一日，我帶着大家翻身之後，就洗手不幹了！
堂堂正正做人！
”

　　白曉吸吸鼻子……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陰溝裡翻船！

　　都已經得手了，還會被人打暈，人髒俱在的送到官府去？

　　而且，事後無論他如何分析回憶，他就是想不起，究竟是被誰給打暈了……他連對方的人影兒都沒看到，就被人給擺了一道。

　　“如今我知道自己想錯了，我已無可救藥，還求夫人救救我這幾個弟弟。
”白曉朝馬背上的母女倆，深深鞠躬，“您把他們帶走，養做馬奴、小厮，給口飯吃，給個地方住……”

　　“白老大！
我們不走，我們要跟你在一起！
”初九初十喊道。

　　白曉摸摸他們的頭，“我得去找他們！
他們是被我連累，我不能丢下他們不管！
”

　　“我也是這麼想的，”溫錦開口道，“他們還小，有些惡習，或許還能改。
跟着你，他們不會有好前景的。
也許将來，隻能在大牢裡度過。
”

　　“既然你願意給他們另謀生路，也省得我多費口舌。
”

　　“走吧！
”玥兒朝他們招招手，“我家院子可大了，有地方住，有飽飯吃，隻要你們手腳幹淨，就不愁吃喝。
”

　　白曉深吸一口氣，攥着拳頭，渾身繃得緊緊的。

　　他眼底既有羞憤，也帶着感激。

　　“不，不能丢下白老大一人！
要走一起走！
”三個小孩兒拽住他的衣角。

　　溫錦搖搖頭，“我家可沒有給他的空缺。
”

　　話音剛落，溫錦耳邊就傳來熟悉的聲音，“恭喜溫錦，通過‘知足常樂’考驗。
能救一個是一個，救不了的，就任其自生自滅吧！
人不是救世主，貴在知足。
”

　　“順便還能虐他一下，離重生蕭昱辰，又近了一步！
此乃知足常樂！
”

　　這次，胸前的羊皮書格外熱騰騰，話也解釋得格外清楚。

　　“這位夫人和小姐，都是良善之人……”白曉盯着溫錦，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