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如隔三秋
柳忘的母親,就是顧謹堯的外婆。
蘇婳小時候,和他們一家是鄰居,曾多次承蒙老太太的照顧。
之前就想去探望,被顧謹堯婉拒了。
這次柳忘提出來,蘇婳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便答應下來。
挂電話後,她對顧北弦簡單說了下。
顧北弦聽聞,抿唇不語,生死是大事,不讓蘇婳去,顯得他不近情理。
讓她去吧,那是顧謹堯的地盤,柳忘又是個性情多變的。
誰知這一去,會不會發生什麼變故?
沉思許久,顧北弦做出讓步,“去可以,帶上南音吧,她現在在我媽那邊上班,時間自由。
”
蘇婳想了想,“南音和顧謹堯他們不熟,去了肯定不自在,我還是帶我媽去吧。
”
顧北弦頓了頓,“也好。
”
蘇婳給蘇佩蘭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簡單一說。
蘇佩蘭連聲答應。
蘇婳離開顧氏集團,回鳳起潮鳴收拾行李。
次日一早。
蘇婳和蘇佩蘭帶着保镖,飛往加州。
抵達機場後,柳忘早就派人在機場等着了。
中年男司機手舉超大的接機牌,上寫:歡迎蘇婳!
母女二人和保镖們上了他的車,來到柳忘和顧峥嵘府上。
柳忘率傭人等在大門口。
看到蘇婳和蘇佩蘭,她紅了眼圈,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蘇婳,聲音哽咽:“謝謝你小婳,謝謝你能來。
”
上次顧謹堯空難之事,蘇婳對她印象不太好,便疏離地說:“阿姨,别客氣,奶奶病重,我們來看她是應該的。
”
抱完蘇婳,柳忘又去抱蘇佩蘭。
兩人打小就認識,這一相見,久别重逢,各種情緒湧上心頭。
頗有點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感覺。
柳忘把母女倆和保镖們安頓下來。
吃了飯,稍作休息,蘇婳提出要去醫院看顧謹堯的外婆。
柳忘帶她們來到醫院。
老太太住在腫瘤科。
去病房的路上,柳忘抹着眼淚告訴蘇婳,老太太查出胃癌時,醫生說晚期了,沒治了,讓回家好吃好喝地等着。
可是身為家人,誰又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等死呢,就把她送來醫院治療。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蘇婳聽得心情沉重。
一入住院部,她渾身莫名發寒。
這裡堪稱人間地獄。
各式各樣的癌症病人,被病痛折磨得虛弱不堪,眼神絕望,頭發掉光。
痛苦的哀吟聲,聽得人膽戰心驚。
窗戶加了鐵欄杆,防止有人疼得受不了自殺。
老太太被病痛折磨得皮包骨頭,臉色蠟黃,一頭銀發掉得沒剩幾根了,眼睛空洞無力,呼吸虛弱。
整個人說不出的憔悴。
就像風中的殘燭一樣,随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看着她,蘇婳情不自禁地想起去世的外婆,和同樣因為胃癌去世的外公。
心頓時揪起來,生生的疼。
她拉着老太太枯瘦的手,心裡酸溜溜的,喉嚨發澀,喊道:“奶奶。
”
老太太無力地拍拍她的手,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
”
因為胃癌和服藥,她嘴裡一股子腥腐難聞的氣味。
蘇婳鼻子發酸,特别難過,想說點安慰她的話,可這種時候,什麼安慰的話,都是徒勞。
連一向快人快語的蘇佩蘭,此時也是閉口不語。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蘇婳,咧開嘴虛弱地笑了笑,“沒想到,還能活着,看到你們。
”
一說話,就有點上不來氣。
蘇婳很想幫她撫撫胸口,順順氣。
可是老太太太虛弱了,她都不敢碰她,忙說:“奶奶,您别說話了,累。
”
老太太咳嗽幾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以後,别叫我奶奶了,就跟着阿堯,喊我外婆吧。
”
蘇婳略一遲疑,輕聲喊道:“外婆。
”
老太太重重地“哎”了一聲,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吱!
”
病房門被推開。
走進來一個穿着黑色便裝的男人,身材高大,寸短的頭發,眉眼英氣,眼神堅硬。
是顧謹堯。
看到蘇婳,他神色一滞,驚喜湧上心頭,想說點開心的話,又覺得不妥。
他壓抑住驚喜,用平淡的語氣問:“你們怎麼來了?
”
蘇婳意外,“你不知道我們來?
”
顧謹堯搖搖頭,“不知道,來之前怎麼沒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
”
蘇婳朝柳忘看過去,“阿姨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的。
外婆病重,我來看她也是應該的。
”
顧謹堯猜到了柳忘的意圖,面色微寒,對她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
母子二人走出病房。
找個了僻靜處。
顧謹堯把袖子挽上去,露出半截勁瘦有力的手臂,“你在搞什麼?
為什麼要偷偷把蘇婳叫過來?
”
柳忘面色平靜,“你外婆已經病得隻剩一口氣了,這幾天天天念叨你的婚事,你又不肯去相親,也不願娶葉綴兒。
沒辦法,我隻能把蘇婳叫過來救急了。
”
顧謹堯眼裡有了愠色,“胡鬧!
”
柳忘輕聲嗤笑,“那是我媽,臨死前就那麼一個遺願,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
顧謹堯神情冷峻起來,“那也不能犧牲蘇婳!
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不會答應的!
”
柳忘不以為然,“就是搞個婚禮,做一場戲而已,又不讓你真娶她。
你救過她的命,隻要你開口,她會答應的。
”
顧謹堯拒絕,“你以為是做戲,别人卻不這麼想!
”
柳忘呵呵一聲,“你救過她的命,救命之恩大過天。
如今你外婆就剩這麼一個遺願,她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多少得出點力。
”
顧謹堯單手插兜,“她沒袖手旁觀,之前她讓她媽給過我一張卡,我沒要。
”
柳忘想到蘇婳彙給她的一個多億,眼神躲閃了一下,“為什麼不要?
你當年治傷花了那麼多錢。
”
顧謹堯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顧傲霆派人給過你錢,那場火災也是因我而起,我怎麼好意思收她的錢?
上次我遭遇空難,顧北弦出錢出力出人,救了我一命,已經還清了。
你不要再用道德綁架蘇婳了。
”
柳忘撇撇嘴,“你這性子啊,天生就是吃虧的料。
”
顧謹堯表情冷淡,“凡事要講道理,是你蠻不講理!
”
蘇婳的到來,讓母子倆引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場争吵。
接下來蘇婳待在醫院,盡心盡力地照顧顧謹堯的外婆。
她曾照顧過病重的外公和外婆,又照顧了顧北弦整整兩年,早就練出了照顧人的技巧,動作細心溫柔,也有耐心。
給老太太喂流食,換成人紙尿褲什麼的,手腳麻利,絲毫嫌棄都沒有。
比花錢請的護工強太多。
老太太被蘇婳照顧了一天後,第二天,就不要别人了,隻要她。
躺在病床上,她眼巴巴地瞅着蘇婳,越看越喜歡。
在蘇婳還是小女孩時,她就相中她了,溫柔乖巧,孝順勤快,學習好,還修得一手好畫。
是她理想中的外孫媳婦。
如果沒出那場事故,蘇婳水到渠成,會成為她的外孫媳婦。
葉綴兒聽說蘇婳來了,也趕來醫院照顧老太太。
可她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哪裡會照顧人?
要麼喂粥時,把老太太的嘴燙到了,要麼給老太太按摩腿時,按得她呲牙咧嘴。
老太太一生氣,把她趕了出去。
葉綴兒氣呼呼地找柳忘質問:“阿姨,你之前說的,我和堯哥哥的婚事還做數不?
”
柳忘意味不明地笑笑,“我是挺看好你們倆,可是阿堯對你沒意思,我也沒辦法啊。
”
葉綴兒一聽更生氣了,“你們把蘇婳叫來是什麼意思?
更看好她?
打算讓堯哥哥娶她?
”
柳忘怕她鬧事,敷衍道:“到不了那一步,老太太就剩最後一程了。
她喜歡蘇婳,就讓蘇婳好好陪陪她吧,你就别跟着添亂了好不好?
”
葉綴兒聽出了她的不耐煩,“懂了,你們這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敢情拿我當備胎呢。
”
柳忘語氣不悅,“你這孩子,跟個快要咽氣的老太太置什麼氣?
”
葉綴兒講不過她,氣哼哼地走了。
三天後。
顧謹堯再也看不下去了,把蘇婳單獨叫出去,“你回去吧,照顧病人太累了。
以前你沒來的時候,是我和護工輪流照顧,現在外婆隻要你一個人。
再這樣下去,你會累壞的。
”
蘇婳默了默,“我再待兩天吧。
”
“真不用,你在這裡,我們很不方便。
”
他想說的其實是:看你這麼累,我太心疼了。
蘇婳遲疑了一下,“那我明天回去?
”
“好,到時我派人送你。
”
可是顧謹堯剛離開,柳忘就來找蘇婳了。
都沒問,她就猜出了顧謹堯對蘇婳說了什麼。
她直接說:“小婳啊,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你的命都是我們家阿堯救的,就這麼扔下老太太,一走了之,說不過去吧?
”
蘇婳輕輕歎口氣,“那我陪外婆到最後一天,可以嗎?
”
柳忘笑得像朵花似的,“就知道你最好了,阿姨果然沒看錯你。
”
晚上等老太太睡着後,換顧謹堯來守夜。
蘇婳回到住處。
拖着疲倦的身子,沖了個澡。
出來,接到顧北弦的電話,“哪天回來?
”
蘇婳疲憊地說:“不知道。
”
“我明天飛過去找你。
”
蘇婳無奈一笑,“你來也解決不了問題,顧謹堯救過我的命,照顧他外婆是應該的。
”
顧北弦聲音難掩失落,“想你。
”
蘇婳輕聲說:“我也是,很想很想你,特别想。
”
想得揪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顧北弦内心堅硬的地方忽地軟下來,“我甯願我是以前的性子,這樣就可以霸道地逼你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