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在第二日的時候,接到了一封帖子。
這帖子不是别人的,是秦國明安公主下的帖子,邀她去衍慶巷的府中一聚。
這帖子是門房裡的下人送過來的,被谷雨拿到交給了沈妙,原先以為是馮安甯送過來邀她去玩的,不曾想拆開來看,卻是出自明安公主。
驚蟄擔憂道:“這是假的吧,怎麼會是明安公主的帖子?
好端端的,明安公主和姑娘沒什麼交情,莫不是人冒充的?
”
谷雨搖了搖頭:“上頭還有公主的印鑒呢,想來不是假的。
”她看向沈妙,道:“這明安公主之前在朝貢宴上因着姑娘出了醜,隻怕是想要尋個機會報複。
姑娘還是推了吧,要是那明安公主打什麼壞主意就糟了。
”
驚蟄也連連點頭:“對對對,不如将此事告知老爺夫人,讓老爺夫人決斷。
”
沈妙凝眸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此事不要告訴别人。
以爹娘的性子,勢必會用強硬的手段,如今秦國和明齊的關系本就敏感,若隻是我與明安公主之間的争鬥還好說,牽扯到了爹娘,隻怕還會牽扯到朝事,弄巧成拙便不好了。
”
“不告訴老爺夫人,”驚蟄問:“莫非姑娘要接這封帖子?
”驚蟄的内心自然是不願意的,同一個不懷好意的公主在一起,又不是自己的地盤,若是沈妙吃虧,那可是怎麼都來不及相救的。
“無礙,”沈妙道:“明安公主既然給我下了帖子,帖子又在我手裡,邀我去府上,若我真的出了事,明安公主脫不了幹系,秦太子知道了,也會阻攔。
她不敢對我做些什麼,無非就是小手段罷了,我又不怕。
”
“可是……”谷雨還是很擔憂。
“不用可是了,就這麼辦吧。
帖子的日子是兩日後,兩日後我去一趟,勿要為外人知道就行。
”頓了頓,她又道:“我會讓莫擎跟上的。
帖子就在府裡,若是真的萬一出了什麼事,就讓白露和霜降拿着帖子去找我大哥。
”
驚蟄和谷雨心中便是一萬個不願意,卻也隻能無可奈何的答應沈妙的話。
無獨有偶,衍慶巷最外頭的一間府邸,秦國皇室如今暫時居住的宅子裡,明安公主收到了小厮的回帖。
她打開來仔細瞧了瞧,忽而生出幾分怒氣,将那帖子“砰”的一下擲在桌上,冷聲道:“膽子倒是不小!
”
“你這又是生什麼氣呢。
”身後有男子推門進來,瞧見明安公主這副模樣,皺眉問道。
明安公主瞧見來人,站起身走過去,将桌上的帖子遞給對方,撒嬌道:“太子哥哥,你看那沈妙,我與她下帖子,她竟然還回了,答應赴約。
她可真是不怕死!
”
“你給她下了帖子,她要是不接,還是膽大。
接了你又不高興,别這麼蠻不講理了。
”深知明安公主性子的皇甫灏卻是沒有順着她的話說,反而是潑了明安公主一頭冷水。
“太子哥哥!
”明安公主跺了跺腳:“她到底是幫我還是幫她。
當日朝貢宴上她讓我出醜,還故意讓我咬着蘋果,分明就是故意給我難堪,讓咱們秦國失了臉面。
如今你不但不幫着秦國找回顔面,還來怪我,這是什麼道理。
便是回秦國見了父皇,也是說不通的!
”
皇甫灏冷冷的瞧着一眼明安公主,想起朝貢宴上的事情,面上頓時沉了下來。
雖然明安公主的話說的不盡然是事實,畢竟和沈妙比試步射是明安公主主動提出來的。
可是沈妙在後面讓明安公主咬着蘋果來比試,就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甚至在最後幾句輕輕巧巧的話,也有些嘲諷的意思。
他不确定沈妙是不是故意,但是此事傳回秦國,秦國皇帝必然是要指責他的。
不知道為什麼,皇甫灏總覺得沈妙十分特别,那明安公主的弓旁人都要熟稔好些日子才能上手,她卻熟練地仿佛已經拉過千百次。
偶爾瞧着過來的時候,目光裡似乎也帶着淡淡敵意。
明齊和秦國現在可還不是敵對的時候,沈妙何以對他和明安公主有敵意?
在這之前他們并不相識,僅僅隻是因為明安公主的為難?
那沈妙的報複心也太重了。
見皇甫灏不說話,而是在想着什麼,明安公主突然驚詫的瞪大眼睛:“太子哥哥,你莫不是被她迷住了吧?
那樣的小賤人有什麼好的,你可别忘了,在這之前她癡迷明齊定王的事情天下皆知,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草包。
做的那般坦蕩從容,不過是背後有人指點,你可不要被她迷了心智啊!
”
皇甫灏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說到哪裡去了。
倒是你,這次來秦國,父皇交代的事情别忘了,你要對沈妙怎麼樣我不管,在這府邸裡不能動手,别的地方随你,隻是不要拉下把柄。
一個沈妙沒什麼關系,現在明齊的皇帝要仰仗沈信,動了沈妙,沈信肯定會翻臉,和明齊的盟約就算毀了。
你最好以大局為重。
”
明安公主被劈頭蓋臉這麼一通警告,面上倒是緩和下來,隻是認真去看,眼中的怒火反而更盛了。
她笑了笑:“放心吧,太子哥哥。
我不會給咱們找麻煩的,我請她過來,不過是先瞧瞧這沈妙是個什麼樣的人。
真要動手,也不會打着咱們秦國的名義。
你忘了小時候咱們最愛幹的事,可是看狗咬狗。
明齊這麼多狗,随便找一條,要為我們辦事也不難。
”
皇甫灏也笑了笑:“你有分寸就好。
”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定京城的沈府中,原先的西院裡,點着小小的燈,陳若秋和常在青正在說話。
陳若秋笑着道:“這帕子上繡着詩文,真是好看的很。
青姑娘的詩,便是學士府的姑姑們也比不上。
原先我不曉得心靈手巧是個什麼話,現在瞧着青姑娘,倒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
常在青抿嘴一笑:“夫人過獎了。
隻是在青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整日白吃白住着心中又過意不去,隻好繡些手帕,不值當什麼錢,還望夫人不要嫌棄才是。
”
“不嫌棄,”陳若秋瞧着那手帕,小心翼翼的折起來收進袖中,微笑着道:“這樣的好東西,我得藏起來。
否則玥兒瞧見了,又得從我這裡順走。
她在我這裡瞧上了什麼,總要磨着我要過去。
這帕子精巧,我可舍不得給她。
”
常在青笑了:“夫人不嫌棄就好,若是二小姐喜歡,我再為她繡一條就是了。
”
“那感情好,”陳若秋也笑了笑:“這樣就不怕被玥兒順走心頭好了。
”她笑着看向常在青,問:“說起來,我之前與青姑娘說的那些話,青姑娘考慮的如何?
”
陳若秋之前與常在青閑聊的時候,說起過沈信的事情。
如今常在青在沈府裡其他人都見過了,除了搬出去的大房一家。
陳若秋便是提議,既然是沈老将軍的老部下之女,常虎又是沈老将軍的救命恩人,自然而然的,沈信定然不會排斥常在青。
而沈信又是沈老将軍的嫡長子,于情于理,常在青都該前去拜訪一下的。
聞言,常在青猶疑了一下,笑着搖了搖頭:“我如今過來打擾夫人,已經很是過意不去了,怎敢再去打擾沈将軍。
況且在青這次上定京城,不過是為了躲避那官家公子,隻要事情一過,在青就會離開。
倒是不好讓沈将軍知道此事。
”
“我說青姑娘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客氣了。
”陳若秋佯怒:“常家和沈家的關系這般好,你與我們就是一家人。
說什麼叨擾不叨擾,聽聞青姑娘小的時候,大哥也是見過你的,你便是大哥的妹妹,大哥怎麼會覺得為難。
你若是真的在定京城不去見大哥,大哥回頭知道了,怕是還會生氣的。
”
常在青不語,陳若秋拍了拍她的手:“再者說,你既然是要躲避柳州的那家人,大哥那裡卻是更方便些。
他們府上兵丁衆多,護衛把守也嚴實,柳州那家就是追到了定京城,瞧着大哥的份上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既然将你當做自己人,便也就清清楚楚的告訴你,大哥那裡才是能真正庇佑你的地方。
”
提到柳州的那家人,常在青變了變臉色,面上又開始出現了些遊移不定的神色。
陳若秋道:“青姑娘,你便是當去自家大哥府上做客一段日子,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
“三夫人不知,”常在青勉強笑了笑:“畢竟時日已經隔了太久,沈将軍記不記得在青尚未可知。
況且還有沈夫人,五小姐,大少爺,平白無故的住進去個人,隻怕多有打擾。
”
“這你便放心吧。
”陳若秋聞言笑了:“我那位大嫂,性子最好不過,因是武将家出來的巾帼英雄,直爽率真,沒什麼心眼,為人也良善,知道了你的事,同情還來不及。
況且大哥家裡沒有别的女人,大嫂平日裡想要找人說說話也難,瞧見你,保準會對你很好。
至于大哥兒和五姐兒,都是懂事的孩子,更不可能同你起什麼争執的。
”
陳若秋瞧見常在青有些動搖的神色,笑道:“這樣吧,青姑娘若是覺得不錯,回頭我就讓人替青姑娘寫封帖子送過去,就不提咱們沈府,由青姑娘你的名義,這樣也不會惹人誤會。
青姑娘就先去大哥那裡拜訪一次,瞧瞧大哥是什麼态度,覺得不妥,回頭不去了就是。
”
常在青想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般的點了點頭,對着陳若秋感激的一笑:“三夫人事事為在青考慮周到,在青多謝三夫人。
”
“瞧你越來越客氣了。
”陳若秋笑着站起身:“天色也晚了,我便不打擾你休息。
明日我寫好帖子就讓人送過去,青姑娘什麼都不用管,你這般通透又聰慧的人兒,沒有人會不喜歡的,隻怕大哥大搜見了,還會高興多你這麼一個妹妹呢。
”
常在青便又笑着稱不敢。
等送走了陳若秋,趙嬷嬷過來收拾桌子,方才陳若秋和常在青說的話都被趙嬷嬷聽在耳中。
趙嬷嬷問:“小姐,那沈三夫人好端端的,怎麼會提起沈将軍的事兒。
莫非是想趕小姐出府了?
”
常在青哂笑一聲:“原先我還不明白沈三夫人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如今卻是明白了。
沈三夫人這手算盤打的極好,倒是想用我來對付人家。
”
趙嬷嬷一驚:“小姐……沈三夫人想要小姐做什麼?
”
常在青在桌前坐了下來,神情變化莫測。
她不是傻子,陳若秋話中暗示的意味她不是聽不出來。
說唯有沈信能庇護她的安危,若是能進沈府一輩子,便一輩子也不用擔心柳州的那些人找上門來。
說羅雪雁出自武将世家個性率真爽朗,沒什麼心眼,就是羅雪雁腦子笨不好使,容易對付。
至于沈信後院中缺女人,就暗示的更為明顯了,若是常在青能進去,除了對付一個并不怎麼聰明的羅雪雁之外,其他的根本沒有後顧之憂。
她道:“沈三夫人既然這般看重我,我也應當先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
”
“小姐這是要去沈将軍府上?
”趙嬷嬷愣了一下:“明知道沈三夫人打的壞主意,小姐也要去麼?
”
“用好了便不是壞主意。
”常在青擺了擺手:“住在沈府不是長久之計,我總也要為自己未來打算打算。
無妨,我隻是去瞧一瞧,若是有什麼不妥,自然不會跳進去的。
”
“若是……”趙嬷嬷仔細的看着她。
“若是覺得還不錯,”常在青淡淡笑道:“沈三夫人也算是稱了我的心意。
”
夜色蔓延至定京城城内,家家戶戶都點起燈火,倒也顯得燈火通明的繁盛景象。
然而除了宮殿外,最繁華的路段大抵還是城南處,酒樓各處笙歌曼舞,吃酒的聲音,女子男子嬉笑的聲音,絲竹箜篌的聲音胡亂交織在一起,聽着卻格外動人。
睿王府上,燈火倒是做的極好,連燈籠都是用金線繡着邊的,夜裡一旦亮起來,便是閃閃的奪人眼球。
有路過的人便是垂涎,想要去偷一盞拆了上頭的金線還錢,待瞧見那門口不言苟笑,生的兇狠面惡的侍衛時,又隻得按下心中的賊膽,灰溜溜的離開。
那是大涼睿王府邸上的東西,誰敢偷?
府裡靜悄悄的,好似一個人都沒有。
待盡頭的地方,是一處巨大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個修繕的十分精美的涼亭,涼亭毗鄰着清澈的池塘,池塘的水呈現出一汪翠色,月色撩人。
若是到了夏季,這裡應當有曲院風荷的别樣意趣,可惜天氣漸進初冬,在涼亭裡坐着,便是生出飒飒涼意。
此刻,那涼亭裡正坐着一人,寬大的流金紫色幾乎要将涼亭的長椅蓋滿。
那是一個生的十分英俊的青年,說是英俊,在月色溫柔的光華下,平日裡的英武漸漸顯得柔和,豔麗的五官都顯得溫和起來。
他低着頭,逗着懷中的幼虎。
幼虎被他強行按在胸口,非常不舒服的扭動着頭,試圖轉過身子來咬那隻撓着腦袋的手,可惜也不知是脖子太短還是按着它的侗動作太狠,幾次都無功而返,不過這幼虎倒也沒有氣餒,樂此不疲的繼續去叼紫袍青年的袖子。
謝景行從幼虎嘴裡抽出自己的袖子,盯着那被幼虎口水糊的濕了大半塊的地方,看了半晌,在幼虎腦袋上彈了一下。
幼虎“嗷嗚”一聲細細叫了,終于成功扭過身子,爪子扒着謝景行的手指玩兒。
遠處的草叢裡,兩個腦袋倏爾冒了出來。
夜莺傻傻的盯着涼亭裡的一人一虎,眼神也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謝景行有嚴重的潔癖,平日裡也不愛什麼動物,便是親近的人也不好動他的東西,如今被個畜生糊了一袖子口水,竟然也這般平靜。
她道:“主子最近是不是瘋了,幹嘛整日抱着個老虎,用飯也抱着,睡覺也抱着,聽說今兒個洗澡也抱着,他不會是真想把這老虎帶回大涼當睿王妃吧。
”見身邊人沒動靜,夜莺轉頭:“火珑,你也說兩句呀。
”
火珑雙手捧着臉,看着亭子裡的人:“主子對那老虎崽子可真好,你瞧他看老虎的眼神多溫柔。
主子這般風華絕代,若是我,甯願變隻老虎,就能和主子一起睡覺洗澡啦。
”火珑說起這些事來的時候一副坦然,沒有半分羞臊,最後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可惜,人不如虎。
”
“我看你是魔怔了。
”夜莺鄙夷她。
涼亭裡,謝景行将幼虎的頭揉的快要按在胸口處了,幼虎死命掙紮,掙紮的時候不小心撲到了謝景行的脖子上,順勢在謝景行臉上舔了一口。
“你還偷親我,”謝景行低笑一聲,雙手卡着幼虎的脖子将它提起來,惡趣味的瞧着幼虎在半空中掙紮,挑眉道:“人和虎一個德行。
”
幼虎張牙舞爪的看着他,謝景行在它腦袋上親了一下:“乖。
”
草叢裡,夜莺往前一趴:“主子瘋了。
”
“我要去殺了那隻老虎。
”火珑殺氣騰騰的道。
正在這時,涼亭中突然出現了鐵衣的身影,謝景行将幼虎重新放入懷中,問:“何事?
”
“回主子,今日明安公主給沈五小姐下了封帖子。
”
“哦?
”謝景行撓着幼虎的手指微微一頓。
“明安公主請沈五小姐去府上一叙,沈五小姐接了帖子,就在兩日後。
”鐵衣躬身答道。
“知道了。
”謝景行擺了擺手,鐵衣瞧了一眼謝景行懷中的幼虎,嘴角抽搐了一下,轉身退下在夜色中。
“膽子倒很大。
”謝景行将手指放在幼虎嘴裡,幼虎和謝景行在一同吃飯洗澡睡覺大約也生出了些熟稔,叼着他的手指,卻是沒有真的咬,隻是扒着玩兒。
“去不去?
”謝景行問。
白色幼虎“嗷嗚”一聲,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想?
”謝景行挑眉:“聽你的。
”
轉眼便到了兩日後。
這一日早上,沈妙也起了個大早,驚蟄和谷雨為她找衣裳穿,天氣漸入初冬,明齊的冬日來的總是特别早又特别冷,前段日子天氣接連下雨,沈妙厚重一些的衣裳都受了潮,一直找不到,谷雨從箱子底下翻出一條披風,道:“這條還挺幹爽的,雖是有些厚,可今日冷得很,姑娘穿着也不會突兀。
”
沈妙瞧着谷雨手中的披風。
那是一條雪白雪白的披風,自上而下都是用狐皮做的,是罕見的白狐皮,上頭一根雜色的毛都沒有。
即使過了幾年,依舊光潔如新,顯然是一塊好皮料。
這塊披風便是沈妙兩年前同沈信離開定京,在一處農戶家暫住的時候,第二天屋裡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塊披風。
農戶家沒有這塊披風,沈妙也不知道這東西從哪裡來的,之前盤算着什麼時候将它當了換銀子,後來沈丘卻極力不許,說這白狐裘千金難求,還是自己留着好。
雖是留着,可那披風也實在不合身,沈妙穿着太大了,便一直壓在箱子底下,從未拿出來穿過。
若非今日谷雨從箱子裡将它翻出來,沈妙差點就要忘記這一茬了。
她看着那披風,倒是想起了一樁事來。
之前謝景行夜裡翻了她的寝屋,說起兩年前在農戶家中與她見過一面,當日她喝醉了并不記得。
如今想來,這披風應當是謝景行留下的。
那一夜的事情她什麼都記不起來,隻曉得謝景行說的那些胡話,臉上倒是蒸騰一點嫣紅。
驚蟄和谷雨瞧着沈妙有些不自在的模樣,面面相觑,不曉得沈妙怎麼了。
驚蟄出聲提醒道:“姑娘?
”
沈妙回過神來,瞧着谷雨手裡的披風,沒好氣道:“尋個時機拿到當鋪裡當了吧。
”
“可是大少爺說着皮子甚好,不讓姑娘當的麼?
”谷雨奇怪。
“再好的皮子也不要,”沈妙道:“你們什麼時候将它裝好,就送到沣仙當鋪。
沣仙當鋪整日收寶貝,這東西季掌櫃一定很‘喜歡’。
”
瞧見沈妙這般模樣,谷雨和驚蟄便不敢再說什麼了,聳了聳肩,繼續去為沈妙找别的鬥篷。
最後卻是挑了一條丁香色綴着兔毛的織錦披風,待替沈妙梳洗好後,尋了個由頭便出去了。
羅潭很好打發,沈信他們平日裡在兵部傍晚才回來,沒有了原先那些沈家人的耳目,如今倒是自由很多。
莫擎再次充當了馬車夫,莫擎如今已經是沈丘的人了,卻每每還替沈妙辦事。
甚至更多的時候,沈妙都不讓莫擎将自己的事情告訴别人。
莫擎看上去倒是更像沈妙的心腹一些。
不過莫擎想來也已經習慣了自己這樣的身份,每次沈妙出門辦事要他跟着的時候,莫擎自己都習以為常了。
可今日饒是莫擎知道了沈妙要去的地方也是被吓着了,竟然是秦國太子住的府邸。
沈妙在朝貢宴當時的舉動隔天便傳遍了定京城,莫擎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明安公主分明是不懷好意而來,莫擎很有些擔憂,可是沈妙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莫擎便不好說什麼了。
等到了秦太子府上,外頭守衛的人瞧見沈妙手裡的帖子,隻讓沈妙先在外頭等候,說去拿了帖子禀明主子,便一去不複返。
過了許久,驚蟄有些忍不住了,道:“都快半個時辰了,這些人還未禀明?
分明就是那秦國公主在故意為難姑娘。
這馬車裡便是有暖爐,在外頭呆着也冷得很,姑娘要是被冷出病來,這公主要怎麼說?
”
谷雨也道:“真是太過分了,既然是主動相邀,将人冷落在府門外是怎麼回事?
”
平日裡人來下帖子相邀,至少會将人迎到府裡面等候的,便是皇親國戚規矩頗多,也不該将人一晾就是大半個時辰。
況且這大半個時辰裡,卻無一人上前問候。
莫擎道:“小姐,不如回去吧。
”
沈妙搖頭:“既然都來了,就候着吧。
總歸是要把面子做足,不能将禮落在别人一方。
”
她在秦國的時候,明安公主就喜歡這般待人。
寒冬臘月的,大清早就以叙話為理由讓人在冷冰冰的花園裡等着,一等就是幾個時辰,有的時候等上一天都不見人,後來派個婢子過來說:有些事來不了。
便是白等了一天。
明安公主的手段一如既往,都是浮在表面的短淺。
上輩子都忍了過來,這輩子,半個時辰算什麼?
秦太子府中,此刻明安公主正坐在屋中,婢子正往火盆裡加銀絲碳,明安公主端起桌上的茶水淺酌了一口,神情卻是有些暢快。
她問外頭的下人:“那賤人走了麼?
”
“回殿下,”下人道:“沈五小姐的馬車還在府門口,未曾離開。
”
明安公主面上閃過一絲不快:“竟然這般有耐心。
”她本想着,将沈妙晾上一晾,心高氣傲的臣子家小姐總會一怒之下回府,這樣之後,她也能尋個由頭說沈妙對她不敬。
卻沒想到沈妙這般沉得住氣,不過……她笑了一笑:“等了這麼久,想來耐心也差不多了,換個法子也不錯,來人,傳本宮的令下去,将沈妙請進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