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自顧自地低聲感歎,莫清晔聞言眉梢微微一挑,靜默不語。
畫好一匹,鐘璃扭頭看了一眼天色,又馬不停蹄地打開了第二匹。
第二匹布是乳白色摻雜着銀光的絲綢面料,上邊還壓印着淡淡的水波紋形狀,抖動的時候泛着淡淡的銀光,布料顔色清淡,可是入手觸感冰涼,想來也不是什麼凡品。
鐘璃提着筆想了想,沒用金色的墨水,這次換了紅色的顔料用水暈開了來作畫。
她這次畫的,是在佛經中頗具盛名的彼岸花。
也就是前世比較科普後比較常見的紅頭石蒜。
這種花還有一個更浪漫的名字,叫曼珠沙華。
尋常白色或者淡色的布料一般人都會選擇相對清淡的一點的顔色來配色,可是鐘璃偏偏不這麼想。
她想着自己從布莊老闆那兒打聽得來的那個員外郎家的千金喜好奢侈華麗,所以就在這個清淡的布料上畫了最華麗張揚的花。
紅色顔料畫出的花瓣在布料上肆意伸展怒放,翻滾出了一片灼熱的紅色波浪,冷清跟熱情碰撞出了最誘人的模樣。
莫清晔眸光閃動,沒忍住,輕輕地問:“阿璃,這是什麼花啊?
”
鐘璃頭也不擡地說:“彼岸花。
”
莫清晔疑惑道:“什麼?
”
鐘璃手下動作不停,嘴裡跟他解釋着,說:“這是傳說中生長在黃泉路上的一種花,作用據說是用來引領亡魂進入輪回的,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花開不見葉,葉出不見花,開花一千年落葉一千年,花開葉落永不相見,是一種……”
鐘璃停頓了一下,眉眼間不自覺多了一絲惆怅,低笑了一聲才說:“是一種,很美的花。
”
莫清晔被鐘璃剛剛那番花開落葉的話刺得心頭一緊,想也不想地說:“阿璃是唬我的吧,既然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阿璃又怎會見過?
”
鐘璃頓時失笑,似自言自語,又像是跟莫清晔解釋,說:“誰說我沒見過呢。
”
雖然死過一次的路上沒見過,不過前世植物園裡這玩意兒還是很多的嘛。
莫清晔不知其中隐情,被鐘璃眉眼間一閃而過的自嘲刺得喉頭一緊,抿緊了薄唇,再不肯說話。
鐘璃手上越發熟練,第二布匹花費的時間比先前更短就完成了。
花樣子畫好,鐘璃按之前算好的大小做了相應的标記,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将一匹布剪裁成了相應的大小,按一定的順序擺放好,然後天也終于黑盡了。
帶着莫清晔将之前用到的東西都收好,鐘璃折騰了一天早就累了,打着哈欠洗漱完了,這一夜早早地就睡熟了。
而睡在她旁邊的莫清晔,卻是睜着眼睛看着她平靜的睡顔,不知道在想什麼,思索了一夜。
次日一早,鐘璃還沒醒,莫清晔就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
他先去外邊院子裡把火燒上,燒了一鍋熱水等着鐘璃起來的時候洗漱用,回房看了一眼,确定鐘璃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會醒,轉身腳步飛快地進了林子。
莫清晔在林子裡慣常跟下屬碰面的位置留下了一張務必再仔細查清楚鐘璃來曆的紙條,又順帶拿上了下屬習慣性留下的一捆柴,慢悠悠地從林子裡往外走。
他回去的時候,鐘璃已經起了。
鐘璃看見他抱着一捆柴,有些好笑:“家裡的柴還夠用,你不用這麼早就去撿,多睡會兒不行嗎?
”
莫清晔進了院子将柴火放下,低聲解釋:“醒了也沒事兒幹,多有點兒總是好的。
”
鐘璃笑了一下,沒多說别的。
洗漱完了,鐘璃照例熬了一鍋玉米粥,弄了兩碟鹹菜帶着莫清晔吃完早飯,然後就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要盡快把答應布莊老闆這活兒做完,所以最近很忙。
鐘璃将剪裁好的布料細細地壓在了昨天買回來的架子上,坐在床邊捏着繡花針就開始幹活了。
手下飛針走線的同時,她還能忙裡偷閑地跟莫清晔商量:“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好多人家都要殺豬做臘肉香腸之類的臘味,回頭誰家殺豬了,咱也去買點兒肉回來做點兒,也算是應個景兒,還有就是再過幾天就是鎮上半月一次的趕集,咱們去看看能不能買點兒大米回來,一天總吃玉米面糊糊,我吃得打嗝都一股子玉米面味兒,家裡也沒什麼蘿蔔白菜之類的蔬菜,總吃鹹菜蕃薯大土豆也不是法子,回頭村子裡誰家要是有多餘的蔬菜,你聽說了就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去買點回來配菜吃。
”
說着鐘璃頓了一下,說:“等開春了,咱名下那塊地也該翻土種點兒什麼下去才是正經,不過種什麼還得再想想,你要是有什麼想法,就提前跟我說。
”
莫清晔靜靜地坐在鐘璃旁邊,她說一句就嗯一聲,乖得不行。
坐了一會兒,莫清晔似乎是看膩了鐘璃繡花的過程,說:“阿璃,我想出去會兒,可以嗎?
”
鐘璃好奇看他:“你想去哪兒?
”
莫清晔認真地回答:“李大哥之前跟我說,冬天打獵打不着什麼好東西,他喜歡去小河邊釣魚,我想跟他去釣魚。
”
鐘璃想起李鐵柱昨天的确是邀請過莫清晔今天一塊兒跟他去釣魚的事兒,遲疑了一下下,說:“去河邊安全嗎?
”
莫清晔露出了渴望的小表情,撒嬌似的抓着了鐘璃的胳膊,輕輕地晃了晃,說:“阿璃,我保證會聽李大哥的話的,一定不亂跑。
”
鐘璃掙紮着沒吭聲。
莫清晔又說:“說不定,我去了能釣到一條大魚回來呢?
這樣咱們晚上就有魚湯吃了!
”
說着他似乎真的就想到了魚湯多美味似的,還明顯地咽了咽口水。
鐘璃被他孩子氣的模樣逗樂了,頭疼地說:“行,想去就去吧,不過提前說好了,不準胡鬧下水,也不準亂跑,一切得聽李大哥的安排,知道嗎?
”
莫清晔喜出望外地唰唰點頭,連連保證自己一定會聽話。
鐘璃本想親自把他送到李鐵柱家,可是莫清晔卻說不用,鐘璃沒招,隻能把他送到了門口,又盯着他多穿了一件厚衣服,把新買來的棉鞋穿上了才讓他出門。
莫清晔裹得厚實,棉球似的往外蹦哒了幾步,又回頭沖着鐘璃揮手,再蹦幾步,又回頭用力揮手。
鐘璃被他逗得好一陣哭笑不得,生怕他把胳膊揮折了,隻能是按下了那一抹不明顯的不放心,逼着自己靜心回去接着做自己的針線活。
自從第一天跟着李鐵柱去河邊釣魚一無所獲後,莫清晔似乎就喜歡上了這種在鐘璃繡花的時候出去釣魚的過程。
為了讓他玩兒得開心,鐘璃還按李鐵柱的指導跟自己前世記憶裡魚竿模樣,專門帶着他去竹林裡砍了一根修長的竹子,仔細修剪磨平了棱角倒刺,綁上魚線魚鈎給莫清晔做了一根看着頗為正經的魚竿。
還把一個新的小竹簍子用布帶子綁好,挂在了莫清晔的肩膀上,給他當做萬一真的釣到了魚可以裝進去的魚簍。
雖然接連好幾天都是一無所獲,不過這并沒有打擊到莫清晔釣魚的熱情。
莫清晔每天起床吃飯後就盼着出去釣魚,持之以恒矜矜業業得讓鐘璃都忍不住說聲佩服。
這天鐘璃照舊将莫清晔送出了門,不一會兒,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莫清晔激動的呼喊聲:“阿璃!
阿璃!
阿璃你快出來看啊!
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