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祁骁登基的風潮早就有之。
隻是之前祁骁雜事纏身,忙得見不着人影。
這些人心裡縱然有再多想法,見不到人也隻能憋在嗓子眼裡。
近來祁骁得空了,明裡暗裡來試探的人就明目張膽了起來。
匹夫尚有鴻鹄之志。
世人誰不想博那世間的至尊之位?
祁骁位尊如此,不知比魯王強了多少。
魯王可自稱為帝,祁骁為何不可?
一帝一王,二者相差極大。
能給底下人帶來的好處也不可同日而語。
祁骁之前一直裝傻,可如今底下人選擇将事情攤到了明面上,再裝糊塗隻怕就搪塞不過去了。
祁骁面沉如水地呵了一聲,冷笑道:“我看他們都是吃飽了太閑了。
”
察覺到他情緒不佳,鐘璃安撫似的握住了他的手。
祁骁反手将鐘璃的手抓在手裡,冷冷道:“讓他們到議事廳等我,本王随後就到。
”
傳話的人去請人了。
嘴裡說着随後就到的祁骁卻拉着鐘璃回了房。
鐘璃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不緊不慢嗑瓜子的祁骁,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
“王爺這是何意?
”
祁骁就跟沒聽出鐘璃的疑惑似的,将掌心裡嗑好的瓜子仁放在鐘璃手裡,獻寶似地說:“這瓜子不錯,阿璃快吃。
”
鐘璃捧着一掌心的瓜子仁,眼底閃過一絲哭笑不得的恍然。
“你這是要晾着他們?
”
祁骁重新抓了把瓜子繼續磕,漫不經心地說:“就算是不去,我用腳指頭猜也能知道他們想說什麼,晾會兒有何不可?
”
鐘璃撥弄着手裡的瓜子,戲谑道:“那你對他們的提議,當真不感興趣?
”
“我為何要感興趣?
”
祁骁譏诮一嘲,慢悠悠道:“我想做王我就是王,想稱帝那就是帝,什麼時候輪得到他們來教我做事?
”
“之前沒騰出手來好好整治整治一番,多少給了些面子,還真以為自己是盤菜了?
”
祁骁性傲,本就聽不得忤逆之言。
他之前能百般容忍已經算是很給老臣面子了。
可惜的是,似乎有人不那麼願意領情。
鐘璃默了片刻,若有所思道:“晾一晾也是好事兒。
”
如今大局漸穩,不少人的心都浮了。
能借此機會打壓一二也是好的。
祁骁和鐘璃不謀而合。
兩人一個裝傻,一個樂于不見。
一言一答地說着散話,等桌上的瓜子空了,時間也過去了快一個時辰。
再拖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祁骁捧着鐘璃的臉,在她的腦門上重重地親了一口。
“看我怎麼收拾他們。
”
鐘璃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不等說話祁骁人就走遠了。
鐘璃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道:“最近外邊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兒嗎?
”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祁骁對那群大臣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對勁。
那些文人老臣,不說本事有多少,可起碼都是誠心為百姓考量的。
祁骁對這些人雖是嫌棄,可心底裡是敬重的。
很少有如此惡劣的時候。
如今态度大變,定有緣由。
紫紗遲疑了一下沒言語。
眉眼間皆是掙紮。
鐘璃本是随口一問,見狀略顯意外地笑了笑。
“看樣子,還真是有?
”
實際上,除了勸說祁骁早日登基外,這些老臣再三前來,還真與鐘璃有幹系。
鐘璃是女子,雖有了戰功受百姓愛戴。
可世俗偏見不可消。
一個女子之身掌兵掌權,在此之前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讓祁骁卸了鐘璃的兵權,讓鐘璃老老實實在家當個本本分分的王妃,這樣的提議早就有了。
隻是祁骁不願鐘璃為此煩心。
一直沒跟鐘璃提過。
鐘璃早猜到會有人對自己有意見,但是沒想到這時候就有人坐不住腳了。
紫紗對老臣言論不滿至極,生怕鐘璃聽了心裡介懷,趕緊道:“那些酸儒的酸話王妃何必在意?
不過是些短淺之論罷了,王爺是不會聽的。
”
鐘璃隻覺好笑,搖搖頭道:“王爺信不信倒是不要緊,隻是……”
“有人隻怕是要吃苦頭了。
”
祁骁顯然是憋着火去的,自然不會太給面子。
來人若是識趣倒也還好。
要是不識趣……
今天定然有樂子可瞧。
議事廳裡,坐着的大臣眼珠子都快等綠了。
見祁骁終于來了,不由得紛紛松了口氣。
衆人行禮落座,不等醞釀好開頭,祁骁就笑吟吟地開了口。
“聽聞王大人愛妾新得了個愛子?
小公子近來可好?
”
王大人今年已經快六十了,最大的孫子都到了可入兵營的年紀。
到了這把年紀,老來風流愛妾生子并非光彩之事。
對外也不曾宣揚。
他不知祁骁為何突然提起此事,心裡一緊下意識道:“多謝王爺關懷,家中一切都好。
”
祁骁了然地哦了一聲,笑道:“好就行,隻是敬妻重嫡乃是為人夫的本分,王大人寵愛美妾愛子的同時,也記得别讓尊夫人傷了身子,否則就不像話了。
”
王大人顫顫巍巍地說是。
祁骁擺手示意他坐下。
轉而又看向了另外一人。
“蘇大人,聽聞你家大少爺如今在京中頗具美名?
”
被點名的蘇大人莫名一顫,趕緊道:“王爺說笑了,犬子無才無德,何來美名可言?
”
祁骁低低一笑,玩笑道:“蘇大人何必自謙?
”
“本王雖不涉民間,可也對蘇家公子京中四霸之首的名頭也是早有耳聞。
”
“隻是話說回來,令公子既有這樣的本事,何不投效軍營一展大志?
在京中逞兇鬥狠,也非長久之計啊。
”
誰家都有不成器的。
可誰也沒想到,祁骁會在這種場合将這種事兒拉扯出來說笑。
他連這樣的瑣事都知道。
那其餘的豈不是更加心知肚明?
蘇大人驚惶不已地俯身而跪。
“王爺恕罪,微臣教子不嚴,回去後定嚴加看管,絕不讓孽子出門惹是生非。
”
祁骁滿意一笑,視線轉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陳大人,聽說你的愛女近日要定親了?
”
……
衆大臣本是懷着無限希望來的。
可到了地方,喝了滿肚子的茶不說,從頭至尾都沒能找到插嘴的機會。
祁骁全程态度良好地與衆大臣述家常。
從京城動向到家中兒女親事,甚至是妻妾之争,從大到小,就沒有他不知道說不清的。
他說得越多,選擇閉嘴的人也就越多。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關上門誰家沒點兒糟心事兒?
不提不說也就罷了,如今被祁骁這麼明晃晃地說出來,跟被人把臉扯下來扔到地上讓衆人哄踩有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