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晔進了後廚,看似是在看王廚子做菜。
看沈大娘洗碗。
順道着給鐘璃熬補藥。
實際上是在聽這兩人給自己彙報最近的情況。
王廚子手上颠勺炒菜的動作不停,壓低了聲音說:“爺,那東西最近已經有了些許眉目,就在莫家村無誤。
”
莫清晔眸光不動聲色地閃爍了一瞬。
彎腰抓起了幾個黃豆,聲音平淡。
“大緻位置能确定嗎?
”
王廚子遺憾搖頭。
“之前咱們不知道具體位置在什麼地方,排查其餘的十幾個村子花了不少功夫。
”
“現在也隻能确定大緻位置就是在莫家村,可具體在什麼地方,還有仔細排查才能确定。
”
莫清晔薄薄的唇抿成了銳利的直線。
過了一會兒才說:“京城那邊什麼動靜?
”
低頭洗碗的沈大娘聽了,譏諷十足地扯了扯嘴角。
“府裡的幾個當真覺得爺沒了,正吵着喊着,聯絡宗室王親,要上表給那人請封呢。
”
似乎是看莫清晔的神色不對,沈大娘又趕緊解釋。
“不過京城裡有那位幫您盯着呢,爺您隻管安心便是,府裡那些人翻不出什麼花兒來。
”
莫清晔不以為意地呵了一聲,語調異常的漫不經心。
“就算我真的死了,那位置也決計輪不到他,想什麼呢?
笑話!
”
沈大娘和王廚子見狀心裡哆嗦了一下,紛紛低頭不再說話。
這時二牛掀簾子走了進來,低聲說:“爺,夫人醒了,正找您呢。
”
提到鐘璃,莫清晔冷清得過分的眼中終于多了一絲暖意。
他沒理會剩下的人,端上已經晾溫了的湯藥,直接拔腿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廚房裡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半響,都忍不住低聲笑了。
沈大娘更是忍不住說:“從前隻當百煉鋼成繞指柔是戲文中的戲言,沒成想,有生之年還能看着真的。
”
王廚子胖乎乎的臉上也是難掩唏噓,不住點頭。
“是啊,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咱爺也能有這麼有人氣兒的樣子。
”
唯一清醒的二牛聽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你倆可别得意忘形漏了馬腳。
”
“夫人眼睛利着呢,回頭說漏嘴了讓夫人察覺到什麼,你倆就隻能去邊疆放羊了。
”
正感歎着的兩人對視一眼低低地笑了起來,不再讨論這個話題。
另一邊鐘璃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就發現天都黑了。
用腳趾頭想她也知道自己是怎麼到床上的。
哭笑不得的就将莫清晔叫了過來。
夜裡已經有了濃濃的涼意。
莫清晔看鐘璃穿着單衣就出來了,不明顯的皺眉。
趕緊進屋将夾棉的鬥篷拿了出來,小心地給鐘璃披上。
看鐘璃遲疑着想拒絕的樣子,他就說:“阿璃,大夫叮囑過的,你一定不能受涼。
”
有關鐘璃的身體,莫清晔向來是将大夫的話當作了聖旨。
沒有一條是不執行的。
鬥篷披好了,又将先前放下的藥碗遞給鐘璃。
開始了日常監督阿璃吃藥。
鐘璃愁眉苦臉地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湯藥。
遲疑了幾秒後才捏着鼻子苦着臉,端起碗一飲而盡。
放下碗鐘璃就止不住地開始歎氣。
她最近各種藥丸補藥喝得頭都大了。
越發能理解莫清晔之前不想喝藥的舉措。
她看着莫清晔的眼裡帶着難以言喻的同情。
“莫清晔同志呐。
”
莫清晔好笑地看她。
“怎麼?
”
鐘璃眼一臉的痛心疾首。
“我能理解你為什麼不想吃藥了。
”
因為天天吃藥真的很痛苦啊!
特别是這古代的藥。
湯湯水水的,黑壓壓,苦澀澀的。
一口下去,能從胃底苦到舌根。
莫清晔忍着笑,學着她哄自己的口吻說:“阿璃乖,聽大夫的把藥吃了,隻要過段時間好了就不用再吃了。
”
鐘璃聽了好一陣哭笑不得,忍無可忍地抓着莫清晔的俊臉往兩邊拉扯了一下。
咬牙說:“好,我知道了。
”
鐘璃和莫清晔說笑着到了前邊。
王廚子他們就已經将飯菜什麼的都準備好了。
也許是考慮到鐘璃病愈不久,不适合吃油膩東西的緣故,桌上的菜色都頗為清淡。
清炒三色時蔬,涼拌幹絲,清炖的枸杞黑魚。
其中更是有一盅特意給鐘璃熬的紅棗黨參鴿子湯。
補身養氣。
鐘璃難得的胃口大開,跟莫清晔坐下吃了不少。
吃過飯,鐘璃将店裡的人都叫過來。
仔細詢問了一遍最近店裡的情況。
然後又大方地給每個人都發了五兩銀子的福利。
衆人得了銀子更是感恩戴德,紛紛保證說會好好幹。
鐘璃跟他們說笑了一陣,然後單獨留下王廚子說了一會話。
王廚子第一次跟鐘璃獨處頗為緊張。
可一聽她想幹什麼,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闆娘不說我都忘了,再過幾日,的确是要到中秋了,月餅什麼的也可以準備起來了。
”
似乎是不想讓鐘璃勞累。
王廚子直接說:“老闆娘想吃什麼餡的月餅,不如直接跟我說。
”
“我到時候做好了,給您送過去就是,您何苦在家裡自己折騰。
”
鐘璃無奈地笑了一下。
“我個人不太好吃甜的,你們老闆喜歡。
”
之前釀桂花酒的時候,鐘璃順嘴提了一句中秋的月餅。
莫清晔就眼巴巴地追着問了好幾次。
像是很想吃的樣子。
弄點兒别人做好的現成的,倒是不難。
隻是鐘璃發現,清晔很喜歡跟着她一塊兒忙活。
每次帶着他做點兒什麼,這人都能樂呵一整天。
鐘璃就想着,到時候自己帶着莫清晔做一些,也算是一種樂趣。
可鐘璃确實從未做過月餅。
不得不找懂行的王廚子學藝。
王廚子聽了更是好笑。
一拍胸口就說:“這個問題不大,回頭我将幾個方子寫下來,您回去照着方子做就能成。
”
王廚子思慮周到。
不等鐘璃問就說:“還有做月餅用的模子,我明兒個就去找地方買了給您送來。
”
鐘璃聽了滿意點頭。
“那就好,麻煩你了。
”
王廚子連連擺手說不麻煩,笑着跟鐘璃告辭了才回去休息。
鐘璃又白日裡睡多了不困。
又坐着弄了好一會兒賬本才熄燈休息。
第二天一早,鐘璃就被莫清晔抓着去找劉大夫了。
劉大夫走前說過,讓鐘璃到縣城裡的時候去找他診脈。
莫清晔将這個當作頭等大事。
半點兒也不肯耽擱。
去的路上。
鐘璃惦記着之前劉大夫不辭辛苦,跑到莫家村住着給她看病的事兒。
還拉着莫清晔去酒莊裡買了兩壇十年份的上好竹青酒,還扛了一條十斤重的上等火腿。
到了劉大夫住的民宅裡。
劉大夫爽快地将他們帶來的東西收下,示意鐘璃坐下伸手。
一通診脈後,劉大夫眉眼間的郁結消散不少。
他往鐘璃雙手手腕上穩準狠地紮了幾根銀針。
沉聲說:“夫人内裡氣息比起之前強不少,看來近日有按方子好好服藥了。
”
鐘璃聞言有些好笑。
心想任由誰身邊有個眼巴巴守着,每天不吃飯都要監督吃藥的人在。
隻怕這藥也是一頓都落不了的。
劉大夫似乎心情不錯,紮完針,又給了鐘璃兩瓶小巧的藥丸。
“這藥丸搭配着湯藥服用,每日一丸,吃完了這些,夫人再來找我複診便是。
”
鐘璃聞着那藥丸藥香濃郁,猜測其中的成分隻怕價值不菲。
下意識地說:“這藥錢是多少?
”
劉大夫不以為意地一擺手,說:“不是多值錢的玩意兒,夫人給二兩銀子拿回去吃就行。
”
更重要的是,這藥丸中的配藥都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為了湊齊這些東西,莫清晔暗地裡派了不少人出去,從南到北地四處搜羅。
若是真論起價錢。
其中一枚小小的藥丸就不下千金。
劉大夫怎麼可能會跟鐘璃說實話?
鐘璃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她說:“劉大夫對我夫婦有大恩,鐘璃在此誠心謝過了。
”
劉大夫一瞬間笑得不太自在,趕緊避開了鐘璃給自己行禮緻謝的動作。
不得不在鐘璃詫異的目光中,硬着頭皮解釋。
“老夫身為醫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夫人不必如此客氣。
”
更要命的是。
論起身份尊卑。
劉大夫見着鐘璃那是要次次行禮問安的。
讓主子爺的媳婦兒給自己行禮,那不是折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