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鐘璃想法子找話題打破尴尬,便有人自發地上前恭維吹捧,将之前的小插曲帶了過去。
幾個嘴巧的開了口,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天花亂墜,險些讓鐘璃恍惚間真的信了自己是什麼天上的仙女下凡,閃瞎了一群凡人的狗眼。
其中有個說話有趣,又句句都在無形地吹捧自己的妙齡女子引得鐘璃多看了一眼。
等這些人都走了後,鐘璃若有所思地說:“紫紗,先前穿黃色紗衣的頭戴琉璃流蘇步搖的那位是?
”
紫紗低聲說:“那位便是二爺院中的素雲姨娘,素雲姨娘是兩年前進的王府,至今都頗為受二爺的寵愛。
”
鐘璃聞言心頭微微一動,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出身迎來送往的花樓酒巷,又能哄得花蘿蔔似的祁立偏寵,也難怪剛剛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一言一句都那麼動聽了。
至于存在感極弱的祁允和他的幾個侍妾通房,風格都是如出一轍的相似,低調怯弱。
從進屋到出門,除了請安的時候開了口,其餘時候都是一味地低着頭一言不發。
鐘璃擰着眉想了想,卻也實在提不起什麼印象。
鐘璃放松了脊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撐着額角,淡淡地說:“對了,五小姐院子裡如今是什麼情況?
”
這些人在鐘璃的耳邊說了一堆,祁悠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怎麼說話,存在感低得驚人。
若不是她是除了鐘璃唯一一個坐着的,幾乎很難讓人相信,這人居然是鎮南王府的五小姐。
徐嬷嬷上前親自将鐘璃茶盞中的茶換了熱的,低聲說:“五小姐自幼無母,老王妃在時,顧念她已故生母的情分多有照顧。
”
“可老王妃故後,側太妃掌家管權,王爺雖吩咐了底下人不得怠慢,可到底是人年輕顧及不周到,五小姐與四爺這些年,過得多有不如意之處。
”
生母難産而死,老王妃也在八年後故去。
也就是說,從八歲後,祁悠和祁允便在側太妃手下過活了。
側太妃并非能容人的性子。
這兩個孩子,隻怕是過得不易。
鐘璃想着祁悠身上看似精緻,實則都是早些年的老樣式的衣裳首飾,還有她單薄得過分的身子。
分明是主子,隻怕底下人見風使舵,照看得也不周到。
否則不會這麼大冷的天,平白讓祁悠穿着一身不算多厚的衣裙來給自己請安,連個暖手的手爐暖套都沒給準備。
她過了一會兒才說:“紫紗,你帶着兩個人去五小姐的院子裡瞧瞧,缺什麼差什麼,直接從賬房撥過去補上。
”
“還有,我看五小姐的臉色不好,請劉大夫過去給她看看,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讓劉先生看着開方子,小小年紀不可落下了病根。
”
“五小姐年紀小,隻怕是鎮不住底下的人。
”
“你這次過去,順帶着将底下的下人也敲打清楚了,不可對五小姐再有怠慢之處,若有違命的,嚴懲不貸。
”
“至于四爺……”
徐嬷嬷适時提醒:“四爺年紀尚小,身上未有功名,如今還在京中的瓊林書院念書。
”
“書院規制是一月休兩日,四爺是半個月前去的,如今距離回府尚有半月。
”
鐘璃微微點頭,說:“紫荊,你暗中打聽打聽,四爺院中是何種情形。
”
“他留在院中的幾個女眷可有被虧待之處,若有你看着處置,沒有的話,就當作無事發生即可。
”
紫紗和紫荊要去的時候,鐘璃突然出聲叫住了她們。
鐘璃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說:“還有,如果誰院中有不安分的下人嚼舌根的丫鬟仆婦,直接将人拿下。
”
“去告訴林總管,讓他挑選幾個合适的人過去補上缺子,不可對主子有任何怠慢,記住了嗎?
”
這樣一來,既換了刁仆,也在别人的院中安插上了鐘璃的人。
可謂是一舉兩得。
紫紗和紫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恭敬福身。
“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
徐嬷嬷一開始還擔心鐘璃摸不清府裡的情況吃虧。
可如今看來,鐘璃頗有手腕,剛柔并濟并不落于下風,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王妃心中自有溝壑,如此,老奴便可安心了。
”
鐘璃苦笑了一下,說:“什麼溝壑不溝壑的,隻是不得已為之罷了。
”
諾大的王府,人心複雜,不用點兒心機手段隻怕是鉗制不住。
鐘璃有自知之明,也知道這時候不能托大,所以一切還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的好。
徐嬷嬷笑道:“王妃自謙了。
”
徐嬷嬷将紫衣遞過來冒着熱氣的羹湯遞到鐘璃的手邊,說:“王妃枯坐半日不如嘗嘗這個。
”
“這是劉大夫開的養身湯,廚房按方子熬了足足兩個時辰,藥味兒一絲也無,您嘗嘗是否合心?
”
鐘璃看了一眼,有些好笑。
“我好好的,喝什麼補身子的湯?
”
徐嬷嬷不贊同道:“王妃不可大意。
”
“王爺特意吩咐了,您的身子看似無礙,實則内裡虛弱,得好生養補着。
”
“王爺還交待了廚房,您服用的每日湯羹一日都不可落下。
”
看鐘璃不太情願喝,徐嬷嬷索性說:“為了您這湯,王爺前前後後可花費了不少心思。
”
“其中的一味阿膠劉大夫說京城的多有不純,王爺更是專門派了人去魯地采買了一批陳年的老膠回來,就連這炖湯的烏骨雞,也是特意從雲滇運來的活雞。
”
“其中的各種引子也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您就當别辜負王爺的心意,好生将湯喝了吧。
”
徐嬷嬷為了讓鐘璃承認自己需要補湯,最後不惜用上了哄孩子的口吻。
鐘璃好笑又無奈,隻得接過湯碗,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湯中雖然加了不知名的藥,可廚房裡的人處理用心,熬制的時間又長,香味濃郁而不膩口,的确是不錯。
不經意間鐘璃喝下大半,徐嬷嬷眼裡的笑越發濃郁。
片刻後,鐘璃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嬷嬷,昨日王爺真将宮裡來傳旨的人拒之門外了?
”
這事兒祁骁雖然下令讓瞞着鐘璃。
可事情都出了,誰都知道沒法長久地瞞着。
今日那穆侍妾都說漏了嘴,徐嬷嬷索性不再替祁骁掩飾,點頭道:“是有這麼回事兒,王爺吩咐了,說此等小事不必說出來讓王妃煩心,故而才無人向您提起。
”
鐘璃聽了,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抗旨就罷了,還将皇上的傳旨太監拒之門外,這是小事兒嗎?
但凡換個人做了這樣的事兒,指不定就得被扣上個大不敬的罪名抓捕下獄了。
鐘璃可算是知道祁骁今日為何死活不去上朝了。
昨日剛剛将皇上得罪了個透,今日去上朝,不是找罵是什麼?
鐘璃頭疼地放下了手中的湯勺,說:“王爺此刻在何處?
”
紫衣低聲回:“王妃出來後,王爺便去了書房。
”
鐘璃問清了書房的位置,準備自己過去找他。
徐嬷嬷卻說:“王妃,今日二爺的侍妾對您不敬,可需……”
鐘璃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好笑地擺擺手,說:“不必。
”
看徐嬷嬷面露不解,鐘璃漫不經心地說:“那樣的性子,一看就是個沒腦子的被人撺掇着來我這兒出頭的。
”
“打這麼個出頭鳥沒意思,與其注意她,不如留意一下那個叫素雲的。
”
暗中給祁立戴了綠帽子掉了孩子。
還能一如既往地得寵,可見這個嘴巧的素雲才是值得注意的。
徐嬷嬷聽懂了鐘璃的話外之音,微微點頭。
“您放心,老奴心中有數了。
”
鐘璃見她明白了,笑着說了聲勞煩,然後才在紫衣的指引下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