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麼說不合适。
鐘璃還補充了一句。
“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若是真到了無力回天之際,嬸子願意給我分一尺麻衣,我還是會回去披麻戴孝的。
”
看王翠花死死地咬着牙不說話了。
鐘璃又說:“還有,我當年是被鐘家以半袋子小米的價格賣給了莫家的。
”
“銀貨兩訖,我自此就跟鐘家再無半點幹系。
”
“鐘家也絕不是莫家的親家親戚。
”
“此前之事可當作沒發生過,可若你們再來莫家打攪,那就隻能報官處理了。
”
多年未曾來往。
王翠花對鐘璃的記憶隻停留在很多年前。
她從未想過,鐘璃會有如此無情冷漠的一面。
可偏偏鐘璃所說句句在理。
她縱然是想鬧。
卻也找不到合适的由頭。
可若是沒有銀子,那……
王翠花心一橫,
不管不顧地抱着鐘璃的小腿就開始撒潑哭鬧。
“鐘璃,你不能如此心狠啊!
”
“那是你的親爹,你怎能眼睜睜地看他病死呢?
”
“你就當作是我給你借的銀子,你拿五十兩借我,回頭隻要家裡周轉過來了,我立馬就将銀子還你。
”
看鐘璃無動于衷。
王翠花一咬牙甚至噗通一聲跪下。
沖着鐘璃就咣咣磕頭。
鐘璃皺眉側身避開了她的動作。
王翠花未曾察覺。
額頭重重地撞到地上。
一聲更比一聲響。
“鐘璃我求你了。
”
“你就當作是救我們一家人的性命吧!
”
“你拿五十兩借我,我可以給你打欠條,日後這銀子是一定會還給你的。
”
“鐘璃,你就發發慈悲吧!
”
“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兒啊!
”
王翠花先前鬧出來的動靜就不小。
此時對着鐘璃磕頭求情。
更是吸引了不少村民過來觀望。
見圍觀的人多了。
王翠花越發傷心至極。
聲聲哀求,聲淚俱下。
“鐘璃,不管咋說,那是你親爹啊!
”
“你爹早年糊塗做了渾事兒對不住你。
”
“可他終究是給你血肉的親爹啊!
鐘家養育你十幾年,你怎能如此狠心見死不救?
”
王翠花是鐘璃的繼母。
也是鐘璃的長輩。
長輩在衆目睽睽之下向鐘璃磕頭下跪。
于倫理上,鐘璃就失了德。
圍觀的村民雖然覺得王翠花獅子大開口不對。
可看王翠花都跪下哀求了。
頓時就覺得,鐘璃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了。
聽着周遭村民的低聲議論。
王翠花眼裡閃過一絲狠辣。
隐晦地橫了愣住的鐘鐵蛋一眼。
鐘鐵蛋也回過神來了。
學着王翠花的樣子,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哭着說:“姐姐,你救救爹吧,我求你了。
”
鐘璃似笑非笑地看着試圖用村民議論壓制自己的王翠花母子。
目光涼薄譏諷。
開口時,口吻更是平淡得令人心驚。
“既然要算賬,那我今兒就趁機跟你們算個清楚。
”
“我是出自鐘家,可在鐘家求生十一年,磕絆不說,多次更是險些喪命。
”
“小弟九歲之際,就将我推入了寒冬臘月的河水中。
”
“嬸子是我繼母,養育我十一年,我從未穿過一件完整衣裳,從未吃過一口飽飯。
”
“至于親爹那就更是可笑了。
”
鐘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笑的,呵了一聲。
眉目冷清。
“我不過十歲,他就想将我賣給村裡的一個瘸子去抵賭債,後來那瘸子酒醉死了,這事兒方才作罷。
”
“十一歲,就被親爹用來換了半袋子小米,自此生死不問,任由我在這兒磕絆多年至今。
”
鐘璃的臉色突然就冷了下來,落在王翠花身上的目光更是銳利得恍若刀鋒。
“親人待我如此,嬸子你說,我該如何回報才好?
”
鐘璃所說,句句屬實。
莫家村也有不少人知道鐘璃是被買回來的。
可誰也不清楚,鐘璃被買回來之前,在家過的是什麼日子。
此時聽了鐘璃這話。
再一看明顯心虛的王翠花母子,聲勢立馬就倒向了鐘璃。
鐘璃對旁人的議論充耳不聞。
漫不經心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慢悠悠地說:“更何況嬸子說爹病重,前後打着我的名頭已經借了十五兩銀子。
”
“按如今的物價算,十五兩銀子足以買上五百斤小米,裝成袋子也有十袋了。
”
“這都足以買下二十個鐘璃了,嬸子你還有什麼好貪心不足的?
”
王翠花急急地說:“你說的那些都是陳年往事,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
”
“你活得好好的,追究那些往事有什麼必要呢?
”
鐘璃被氣笑了。
“照你這麼說,因為我僥幸活了下來,現在就應該對你們言聽計從嗎?
”
“怎麼,你們的命是命,鐘璃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
王翠花狠狠一窒,沒有接話。
鐘璃想起了原主早些年的經曆,心裡耐性全無。
打定主意要将這對糟心的母子一次打發走。
言語間步步緊逼。
沒有半點客氣。
“十五兩銀子不是小數,嬸子既然說是借的,不如今日就将欠條寫好,何時歸還也寫個清楚明白,也好讓我安心。
”
王翠花說願意打欠條,不過是為了要銀子的一時借口。
真讓她寫,她又怎會願意?
王翠花被鐘璃輕描淡寫的一番話逼得神色悻悻。
不肯打欠條。
沒要到銀子也不肯走。
鐘璃見她打定了主意耍無賴的樣子被氣笑了。
“要銀子我是沒有的,你們若是不肯走,我也沒辦法。
”
“可你們若是再堅持在此鬧事,影響到了别人,被驅逐趕出去,又或者被傷着,那就都跟我沒幹系了。
”
鐘璃懶得再在這裡待着。
對着莫清晔一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莫清晔趕緊跟上。
餘光瞥見鐘鐵蛋一臉憤怒想追過來的時候指間一動。
一塊小石頭淩空飛了出去。
角度刁鑽正好擊中了他的膝蓋。
鐘鐵蛋吃痛之下,哎呦一聲尖叫倒地。
捧着仿佛要碎了的膝蓋,疼得滿臉的眼淚鼻涕。
石子速度太快,常人根本無法看清。
所以在旁人看來,鐘鐵蛋就是站起來太急不小心自己摔的。
王翠花見鐘鐵蛋疼得面無人色也忘了阻攔鐘璃走了。
忙不疊撲過去抱着鐘鐵蛋就喊:“兒啊!
兒子你怎麼了?
!
”
鐘璃聽見動靜也沒有回頭。
徑直帶着莫清晔上馬車走人。
莫清晔自覺地趕車,兩人一路無話。
回到家中,莫清晔看鐘璃的臉色不好。
下意識地以為她是在想鐘家的事兒。
盡管心裡不太情願。
卻還是說:“阿璃,你要是不放心的話,要不就請劉大夫去幫那人看看吧。
”
莫清晔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像是不情願極了。
“不給銀子,給他請大夫,這樣就……”
“青晔。
”
鐘璃好笑地打斷了莫清晔的話。
對上他不解的目光,輕輕地說:“你記住,這世上本就沒有誰是欠着誰的。
”
“對永不知足的人,心軟是最沒用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