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突然收勢沒再往下壓的時候,側太妃的眼睛距離碎瓷片不過二指。
皮肉與瓷片碰撞,結果如何小兒都知。
但凡隻要鐘璃的手再松上一分,側太妃引以為傲一輩子的臉就徹底毀了。
甚至還有可能變成一個瞎子。
原本吵鬧不休的院子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死一樣令人窒息的寂靜在空氣中無聲蔓延。
在場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震驚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側太妃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陶瓷碎片,瞳孔狠狠地緊縮成了一枚針尖,甚至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一些。
與側太妃的緊張驚懼相比,鐘璃淡定得有點不像話。
她輕飄飄地說:“側太妃,你确定你還想與我同歸于盡嗎?
”
但凡側太妃再敢叫嚣一句,鐘璃就會毫不猶豫地松手讓她摔下去。
她自己沖過來的,自己不小心摔上去了。
縱然就是毀了容貌,于鐘璃而言也是她咎由自取,心理上并無壓力。
更何況……
鐘璃的聲音很輕,其中卻夾雜着令人心驚的寒意。
她說:“之前本妃顧不上你,可并不代表你可随意放肆。
”
“本妃未進府之前,你是如何行事與我無關,可從今往後,若你再有半分不規矩的地方,那就不能怪本妃心狠手辣了。
”
鐘璃手上突然用力将人一把提了起來随手扔到一邊。
側太妃渾身發軟手腳無力,被她一扔直接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堪堪坐穩。
鐘璃看也不看面無人色的側太妃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本妃的性子談不上多好,手段也更是狠辣,你要是不想晚年流離受苦,就老實安分一些,明白嗎?
”
跌坐在地上的側太妃渾身狼狽,半分看不出不久前的嚣張氣焰。
聽見鐘璃的話,她滿臉茫然地擡頭。
眼底皆是說不出的怨毒。
鐘璃見她不說話也不在意,擺手沒讓紫雲上前給自己重新包紮傷口,隻是說:“側太妃今日如此聲勢浩蕩地苛待下人,可見這青霜院中并不需那麼多下人伺候,人太多反而礙了側太妃的眼。
”
“紫雲,你一會兒去告訴林總管,讓他将青霜院中的下人裁減一半,剩下的下人均到他那登記入冊。
”
“另外,今日死傷的下人均按府中的規矩撥銀子安撫,那銀子就從側太妃院中的份例裡撥”
“留下在青霜院中伺候的人,日後若非正常生老病死病故之人,但凡少了一個,任何一個人有半點閃失,查明後就将殺人之人拿下送官,不必向王爺與本妃彙報。
”
鐘璃冷冷地瞥了失魂落魄的側太妃一眼,淡淡地說:“鎮南王府容不下如此狠毒之人,再有下次,本妃就算是為正家風,也不得不将側太妃送往别莊榮養了。
”
說得好聽是送去别莊榮養。
可實際上,被送去了莊子上,就等同于被流放驅逐。
側太妃心有不軌大志,自然不可能甘心如此。
她咬牙狠狠地盯着鐘璃,眼珠子赤紅一片宛若世間惡鬼。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再在此時提出異議。
下人的命雖不值錢可以金銀論,可那也是命。
側太妃向來注重自己在外的名聲,若是讓旁人知曉她苛責肆意打殺下人,王府二房原本談不上多好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毀了個幹淨。
到時事發,就算是太後也絕不會貿然幫她。
側太妃這會兒經曆了極緻的恐懼,腦子已經清醒了幾分。
故而縱然對鐘璃的話不滿,可也隻是咬着牙關并未多言。
鐘璃緩緩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素手輕揚點了幾個人。
“側太妃為主不尊,一時激動失了規矩,為防止側太妃再失控出岔子,你們幾個人在此看守。
”
“側太妃與其院中衆人,從今日起開始禁足,沒本妃的命令,不得随意外出,有人擅闖可直接當場打殺,無需回禀。
”
聽說要禁足,側太妃頓時激動了起來。
“鐘璃你……”
“側太妃!
”
鐘璃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一字一頓地說:“按規矩,你得尊稱我為王妃。
”
“此次姑且當作你情緒激動本妃暫不與你計較,再有下次,嚴懲不貸。
”
側太妃呐呐之下無了話,鐘璃一眼都懶得再多看她,像來時一般帶着身後的一群人揚長而去。
鐘璃走後,她之前吩咐的幾個護衛就大馬金刀地握着佩刀守在了院門口,顯然是不準備離開了。
側太妃一陣咬牙後忍不住低聲咒罵。
“好你個鐘璃!
”
“你竟敢如此對我,我……”
“太妃不可。
”
之前被吓破了膽子的老嬷嬷連滾帶爬地沖上來将形容狼狽的側太妃扶起,低聲勸說:“如今二爺傷勢不明,您實在是不宜再與王妃起沖突了,不管有多大的事兒,您也得多為二爺想想啊!
”
鐘璃今日的手段威風實在駭人。
此時再與鐘璃對上顯然不理智。
老嬷嬷不斷地說着勸誡的話,側太妃兩眼發直了半晌。
過了一會兒她才用力咬着下唇說:“對,你說得對,此時重要的是我兒,我不該與她計較一時的得失。
”
“對了,立兒怎麼樣了?
”
老嬷嬷見她冷靜了幾分,趕緊說:“二爺瞧着已經好多了,剛剛還喂了一些水下去,您别耽擱了,随奴婢去看看吧。
”
老嬷嬷和側太妃的幾個心腹丫鬟手腳并用地扶着側太妃進了屋子,鐘璃站在垂花門後将這一幕盡收眼底,神色不明。
紫雲看着鐘璃血肉模糊的手背,無聲歎氣。
“王妃,劉大夫已經到了棠心院,您手上的傷耽擱不得,要不您還是先回去再說吧。
”
鐘璃閉了閉眼,沒接紫雲的話,沉沉地說:“側太妃身旁的老嬷嬷是何來曆?
”
據鐘璃對側太妃的觀察來看,側太妃并非是個心機深沉之輩。
從她今日的行為就能看出幾分端倪。
可她能在鎮南王府屹立多年呼風喚雨,除了太後的暗中指點外,她身邊的那個老嬷嬷應該也是個出謀劃策的。
紫雲皺着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說:“奴婢記得那嬷嬷是在七年前到的王府,是從外邊采買進來的,進府後就一直在側太妃身邊伺候至今。
”
鐘璃挑挑眉梢,淡笑道:“從外頭采買進來的?
”
紫雲點頭:“不錯。
”
鐘璃轉身往後走,口吻聽不出喜怒。
“讓人想法子查清楚那老嬷嬷的來曆,我懷疑她與宮中太後有關。
”
從外頭采買進來的人怎會輕易成了側太妃的心腹?
除了那個老嬷嬷的确有幾分本事外,唯一能說得通的,便是那老嬷嬷的來曆并不像看起來這麼簡單。
鐘璃眼中的冷色越發濃厚,簡直到了抹不開的程度。
祁骁多年關注的重點都在鎮國軍上,對王府内部的忽視以至于如今的鎮南王府成了個人人都可以插上一腳的篩子。
可她既決定将這裡當作自己的家,那這些來曆不明的釘子,就必須一點一點地全部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