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驚愕之下終于沒了言語。
祁仲自嘲似的冷笑一聲,說:“是因為怕我娶了唐家女會威脅到皇上的位置吧?
”
因為這種怕,他們就聯手奪走了他所愛之人。
将那人關進這深宮中受辱煎熬……
“母後,這就是你說的疼我,你和我的好皇兄所做的一切,我都一一給你們記着呢。
”
“司家出事,除了我那好皇兄外,最開心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
祁仲報複似的低頭在太後耳邊輕語,字字言言都化作了無聲利刃,狠狠地插進了太後的心口。
“我巴不得助纣為虐的他早些去死,最好是滿門抄斬才好呢,否則,怎麼對得起舅舅當年對我的一片苦心?
”
祁琮不耐再多看失魂落魄的太後一眼,甩袖就要往外走。
太後卻突然發狠似地說:“仲兒,你是個長情的孩子,你當年就很喜歡皇後,至今未娶,想來也是為了她。
”
“可她如今身在宮中,哪怕貴為皇後也在哀家的鉗制之下,你若是不肯答應幫你舅舅,哀家就隻能對皇後不仁了。
”
這是威脅。
也是打破祁仲心中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奢望的利刃。
祁仲艱難地呼出了一口氣,背對着太後沉沉地說:“母後今日将皇後叫來,就是為了威脅我嗎?
”
太後大聲反駁:“這是你逼哀家的!
”
“是你逼的!
”
祁仲沉默半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神色無端癫狂。
太後自己心裡發虛,忍不住說:“隻要你想法子勸你皇兄收手,哀家保證絕不為難皇後分毫,還有……”
“你做夢。
”
祁仲再度打斷了太後的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從外傳進的嗓音冰冷得恍若六月飛雪。
寒涼徹骨。
“母後糊塗一意孤行的時間太久了,兒臣難以認同奉陪,今日之話,我就權當從未聽過,太後慎言慎行,日後好自為之吧。
”
太後沒想到他就這麼走了,發瘋似的在後邊大喊:“站住!
”
“逆子你站住!
”
祁仲半步不停地出了宮門,腳步匆忙得像是不敢停留。
他走過的時候,跪着的皇後微微垂首,眼中死寂一片毫無波瀾。
出了宮,祁仲直接就找上了鎮南王府的大門。
門房前來通報恭王來了,正在試圖教鐘璃下棋的祁骁微微一怔。
鐘璃也面露意外。
鐘璃問:“真是恭王?
”
林總管點頭,說:“恭王神色煩躁,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
實際上,恭王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是想殺人。
門房第一眼見了,險些以為恭王是來上門砸場子找茬的。
鐘璃聽了心裡咯噔一下,難以置信地說:“心情不好?
”
“他不會是來找你打架的吧?
”
恭王與祁骁的打架方式實在是不雅觀。
鐘璃心有餘悸地對着祁骁說:“不管他怎麼說,你可不能再跟他動手了。
”
祁骁之前臉上留下的淤青痕迹好不容易才好沒了。
這如花似玉的俊臉要是再讓祁仲打花了,鐘璃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拎着砍到去找祁仲算賬。
簡直欺人太甚!
祁骁見鐘璃一臉忿忿有些好笑。
他忍着笑問林總管。
“恭王是從宮裡出來的?
”
林總管點頭。
祁骁站起來說:“阿璃放心,他不是來找我打架的。
”
鐘璃不太相信的眨眼:“當真?
”
祁骁笑着點頭。
他俯身湊近,将手裡的棋譜塞到了鐘璃的手裡,說:“我大概知道他為何而來,阿璃放心便是。
”
他意有所指地點了點眼前的棋盤,說:“我去會會他,阿璃在此好好琢磨之前我與你說的,一會兒我回來可是要檢查的。
”
鐘璃聞言慢慢地黑了臉,攥着棋譜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祁骁見狀忍俊不禁地勾唇一笑,勾着鐘璃的脖子湊上去在臉上親了一口才笑着走遠。
祁骁走了,鐘璃一臉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棋譜,莫名感受到了之前祁骁被她逼着寫大字的無盡悲傷。
象棋鐘璃尚且能看懂一些。
可這圍棋是什麼?
不好意思,鐘璃是一點也看不明白。
黑白棋子到了她手裡還不如個核桃。
孤本棋譜在她眼中地位還比不上一疊草紙。
可祁骁不知怎麼就突發奇想要教鐘璃下棋。
從祁骁提起至今三日,鐘璃每每都是苦不堪言頭大如鬥。
如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棋子,鐘璃更是有種想哭的沖動。
祁骁這當真不是蓄意報複嗎?
鐘璃發愁的時候,祁仲見了祁骁,開口第一句就開門見山地說:“司家必須斬草除根。
”
祁骁聽了,似笑非笑地哦了一聲,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說:“我為何聽你的?
”
祁仲難得地沒有在祁骁的挑釁下動怒。
他沉默了半晌,閉上了眼睛說:“你幫我剪除太後羽翼,我可幫你保全鎮南王府。
”
似乎是怕祁骁不信,祁仲補充說:“我雖如今不比從前,可父皇還是給我留了底牌的。
”
“隻要你幫我,從今往後,三年内我可在最大限度内與你合作,事事以鎮南王府為先。
”
不得不說,祁仲的這個條件對祁骁而言,誘惑力很大。
起碼如果不久後真有戰事,有祁仲這個一品親王在朝中為他看好後方,于他而言顧慮會小了很多。
祁骁眯起了眼睛,輕問:“可我為何信你?
”
祁仲咬牙不語。
祁骁也不着急,笑吟吟地看着他,等他攤牌。
死一樣的沉默持續了很久,祁仲苦笑道:“太後用嘉甯威脅我。
”
祁骁微微一怔,眼底多了一抹詫異。
祁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聲音輕得幾乎聽不清。
“為了讓嘉甯活着,我隻能如此。
”
太後不是自恃位高權重可随意拿捏皇後嗎?
那他就除了她的羽翼剪了她的手腳,讓她再無可動皇後的法子!
而他走到如今這步,一切都是他們逼的!
祁仲所說,祁骁是信的。
祁骁恩怨分明,不會貿然将祁琮與先皇的作為記在對自己有過暗中相幫的祁仲身上。
他也相信,祁仲不會拿這種事與自己說笑。
祁骁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
祁仲報複似的一咧嘴,說:”司家是太後最大的仰仗,也是她跋扈操縱六宮的底氣,如今皇上雖起了動司家的心思,可他本性就是個瞻前顧後不成事兒的,隻怕最後也成不了大事兒。
“
”你暗中想想法子,争取給司家個抄家滅族的好機會,你覺得如何?
“
祁骁有些意外地啧了一聲,撐着下巴好笑道:”那可是你親舅舅。
“
祁仲面無表情:”親娘我都忤逆了,舅舅又算什麼?
“
祁骁想了想,玩笑似的提了一句:”那麼你覺得,有什麼罪名,是讓皇上不得不殺光司家上下的呢?
“
祁仲也不說話,徑直用手指沾着茶水在烏木桌面上寫下了兩個字。
造反。
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