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看上小龍蝦配方的人,竟然是當今的一位王爺。
這位王爺名為祁立,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
封号為恭,人稱恭王殿下。
這位恭王不知怎地就聽說了小龍蝦的名頭。
不遠萬裡從京城折騰着來了這裡。
先前沒表明身份來吃過兩次,頗為滿意。
出手打賞的賞錢就是十兩一個的金子。
後來不知道這位恭王殿下是怎麼想的。
突然就起了要将這酒樓買下,要帶着這酒樓裡的人全都去京城的心思。
若是常人提出這樣的要求。
徐玉林想也不想就會拒絕。
可那不是常人。
是正兒八經的皇家貴族,龍子鳳孫。
恭王一句話,往往不經意間就能決定尋常百姓的生死。
徐玉林不敢擅自做主,索性就讓李鐵柱去将鐘璃叫來了。
不管怎麼說,酒樓是鐘璃的産業。
該如何抉擇,交給鐘璃總是沒錯的。
鐘璃聽完也覺得古怪。
龍子鳳孫,天潢貴胄。
出身皇家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這個時代的頂端。
什麼龍肝鳳髓珍馐美味沒吃過?
怎地就突然對這鄉野中的小龍蝦,起了這麼大的興緻?
鐘璃遲疑了片刻。
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确定那人就是恭王的?
難道是他自己表明的身份?
”
這是要強買強賣,以權壓人?
徐玉林看出鐘璃所想苦笑了一下,微微搖頭。
慢條斯理地跟鐘璃說起了原委。
原來恭王一行人起先并未表明身份。
他們也隻将恭王當作了尋常出手大方的食客對待。
可前兩日,店裡最後剩下的小龍蝦隻有兩份了。
恭王是先來的,按理說應該給恭王。
可臨時卻進來了縣城裡最大的财主家的兒子。
那财主家的兒子最好口腹之欲。
見隻有最後兩份了,當即就哐當一下扔出了十兩銀子,嚷嚷着說他都要了。
恭王堂堂王爺之尊。
豈是好惹的性子?
恭王不甘示弱地扔出了十兩金子,要買下最後的兩份。
那财主家的少爺見恭王比自己有錢出手闊綽。
自覺被羞辱負氣而去。
沒一會兒,就糾結了不少家丁狐朋狗友找了過來。
說是要拿恭王一行人問罪。
财主家少爺帶來的都是渾人。
恭王帶着的,也沒有一個是善茬。
言語交鋒間你來我往地争執了片刻,兩幫人就打了起來。
恭王帶着的貼身護衛,自然比财主家養着的酒囊飯袋強不少。
雙方一交手那财主家少爺吃了大虧,連滾帶爬地跑了。
就這樣也就罷了。
可那少爺是财主家八代單傳的寶貝根子。
命根子挨了打,那财主哪兒能輕易放過動手之人?
财主平日裡靠着家财橫行鄉裡跋扈慣了。
也不想想别人的身份,火燒屁股似的帶着更多的人就打砸了上門。
恭王那時正好在客棧裡休息。
結果好好的客棧突然就闖進了不少蠻民,手裡還拿着家夥什。
慌亂中竟然有人還砸了恭王後背一花瓶。
那半人高的汝窯花瓶。
險些給身嬌肉貴的恭王砸得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堂堂恭王在鄉野之地挨了打,還受了傷。
這還得了?
恭王的随從大怒之下亮出了身份令牌。
把縣太爺吓得好一陣沒回過神來。
反應過來後,屁滾尿流地趕緊去抓人,順帶安撫王爺了。
當天鬧出的動靜太大。
再加上本就是因兩盤小龍蝦引起的風波。
徐玉林想不聽到風聲都難。
徐玉林一開始還想。
恭王此次丢了臉面吃了苦,想來應該也不會再來這酒樓裡了。
也省了招待皇親的忐忑麻煩。
不料恭王着實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
他傷好一些後,就又來了。
來了光是吃就罷了。
他還看上了這酒樓。
準确的說。
他看上的是酒樓裡的廚子。
想把廚子帶走去給他單做。
王廚子不得已之下,不得不跟恭王表明,這小龍蝦是原料難得,并非他技藝高超。
恭王聽了,當即就把主意打到了鐘璃養着的小龍蝦身上。
聽說徐玉林做不了主,就讓他把能做主的人找來。
每日都要讓人來問一遍。
一天的态度更比一天的吓人。
徐玉林實在是沒法子了,這才将鐘璃找了過來。
鐘璃聽完這一連串跟戲文似的鬧劇,忍不住嘴角抽搐。
堂堂皇親,吃了幾個小龍蝦就走不動道了。
這恭王怕不是個假王爺吧?
徐玉林的臉上也泛着苦色。
低聲歎氣。
“夫人,恭王身份特殊,喜怒不定,若是他堅持,那……”
鐘璃不以為意地撇嘴一笑。
冷靜平淡。
“他若是想要,那就給他,左右不過就是兩筐子小龍蝦,有什麼大不了的。
”
若是夏天,恭王得了活的小龍蝦指不定還能稍微多養幾天。
可現在天氣轉涼。
離了溫泉的高溫小龍蝦不消一時三刻就得死。
恭王不明就裡。
得了發現自己養不活,帶不走。
自然就會放棄了。
鐘璃心裡有了大緻的想法,心下安定。
站起來的時候,卻不小心将桌子上的茶水弄翻,灑了一身。
鐘璃出門的時候考慮到要趕車,特意穿的是一身青色的短襟衣褲。
這會兒青色的布料被茶水弄濕,看起來格外狼狽。
鐘璃擰着眉毛,無奈地說:“徐先生先去忙吧,我去換身衣裳。
”
“若今日恭王下屬再來,你過來叫我便是。
”
徐玉林秉持着非禮勿視的原則,始終低着頭。
聞言低聲應好,匆匆轉身離開。
鐘璃進了後院的廂房換衣服。
不料找遍了整個屋子。
卻隻找到一件鵝黃色的紗質襦裙。
這襦裙是不久前鐘璃帶莫清晔去繡莊的時候。
莫清晔圖好看買回來的。
鐘璃之前嫌棄這襦裙太繁瑣,隻試着讓莫清晔看過一次就沒再穿過。
可現下也找不到别的衣裳。
鐘璃沒辦法,隻能将就着換了這身。
襦裙飄逸溫雅。
換上後鐘璃隻用一根木簪挽起來的長發,顯得簡略得不太合适。
當初買這襦裙的時候,莫清晔就想到了這個。
還在繡莊老闆的推薦下給鐘璃買了配套的首飾。
當時足足花了二十兩銀子。
鐘璃想着莫清晔那個呆子盯着這身打扮不轉眼的樣子,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揚。
手上卻沒再遲疑,将那些配飾拿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
沈大娘進了後院,輕輕地敲了敲鐘璃的房門。
“夫人,恭王來了,徐先生讓我來跟您說一聲。
”
屋子裡鐘璃應了一聲。
片刻後,鐘璃推門走了出來。
沈大娘一看鐘璃的樣子就忍不住面露驚豔之色。
由衷地感歎道:“夫人穿上這身衣裳當真好看極了,可見,老闆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
鐘璃聽了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神色溫和。
“你們誰都哄着他,現在被捧嬌了性子,輕易就能耍賴撒潑,越發孩子氣。
”
提起莫清晔,鐘璃的眼裡泛着一股不自知的溫柔。
就連斥責,都說得像是溫語。
“再這樣下去,隻怕哪天壞了性子,無法無天的,到時候可怎麼管。
”
沈大娘好笑地笑了,難得跟鐘璃說笑。
“老闆性子再嬌,那也是您哄得好,我們這些人可不敢輕易居功。
”
“不過老闆再如何,也是将你巴巴地捧在心尖上的,他可舍不得惹您動怒。
”
就莫清晔寶貝鐘璃的樣子,哄着捧着都來不及。
他又怎會舍得讓這心尖子委屈?
難得慣常木讷的沈大娘說起了笑。
鐘璃驚訝之下更加哭笑不得。
兩人說了幾句話,轉眼就到了前邊。
徐玉林正站着回恭王的話,神色謹慎又小心無奈。
恭王背對着鐘璃的方向坐着。
脊背放松地靠在椅子背上,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自信和傲氣。
一隻大拇指上戴着白玉扳指的手,漫不經心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聲音聽起來也慢悠悠的,仿佛還含着笑。
“徐先生,本王不過是想見一下你們的掌櫃的,怎地就如此艱難?
”
“這都四天了,本王日日都來,可你們掌櫃的神龍不見首尾,是真的有事兒耽擱了,還是故意吊着本王不肯相見?
”
這話一個應不好就容易惹禍。
徐玉林正心裡發苦不知如何解釋的時候。
鐘璃清脆的聲音緩緩響起。
“王爺說笑了,既是王爺召見,我又豈有推辭不見之理?
”
原本背對着鐘璃坐着的恭王聽見聲音,慢條斯理地回頭。
卻在看清鐘璃的瞬間,驚訝地咪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