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心裡好奇這人是誰,很快就到了莊子門口。
雖地處城郊,可這莊子建得極好,談不上多奢華威嚴,細節處卻流露出主人家的精緻心思。
莊子門前有守衛看守。
祁骁翻身下馬,親自将鐘璃穩穩當當地從馬背上牽了下來。
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給守衛看了一眼,說:“速去通報,祁骁攜妻前來拜訪大長公主。
”
鎮南王親臨,侍衛不敢耽擱,趕緊小跑着進去通報。
鐘璃聽到祁骁的話,眉梢微揚。
“大長公主?
”
祁骁将鐘璃被冷風吹涼了的手圈在自己的披風中取暖,點頭說:“按規矩,你應該跟我一起叫堂姑母。
”
大長公主是當今皇上的親姑姑,今年四十有一。
自十年前驸馬病逝後就閉門休養,前幾年直接從京中的公主府搬了出來,在京郊的皇莊中養老。
祁骁怕鐘璃不理解為何來此,耐心地跟她解釋:“大長公主雖出身皇室,可自小與鎮南王一脈親近。
”
“小時候父王大哥外出征戰,母妃體弱無法照料我,曾經将我送至公主府養過一段時日。
”
也就是說,祁骁跟這位長公主的關系還是很好的。
見鐘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祁骁微微一笑,說:“長公主待我不薄,我既娶了妻,理應帶你前來探望。
”
“而且長公主是個性情極為溫和的人,你見了她也一定會喜歡的。
”
鐘璃初入王府,雖身旁有了徐嬷嬷輔助,可徐嬷嬷到底是個下人,對京中的情形了解未必深刻。
祁骁今日帶着鐘璃來,除了拜訪外,還希望鐘璃能跟大長公主相處得好。
大長公主雖不當官不任職,可在京中頗有威望。
有了大長公主的喜愛,對毫無身世背景的鐘璃而言是有益無害的。
鐘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祁骁此舉的深意,輕輕地笑了笑沒說話。
說話間,莊子的大門緩緩敞開,從裡邊走出了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對着祁骁和鐘璃行禮後側身請他們進去。
進了大門,繞過三道垂花門,就是會客的廳堂。
還未走進去,鐘璃就聽到了裡邊有一道爽朗的笑聲傳來,隐約還能聽到另一道溫和的女聲在說胡鬧。
鐘璃心中一動。
這裡還有别的客人?
祁骁也是不明顯的皺眉,問那管事:“還有誰在?
”
管事恭敬答道:“今日端慧郡主來訪,此時正在花廳中陪着大長公主說話。
”
祁骁頓了頓,拉着鐘璃往裡走。
祁骁一直拉着鐘璃的手,哪怕進了大堂了,也沒有松開的意思。
鐘璃想說什麼卻找不到開口的機會,隻能任由着他這麼拉着自己。
進了花廳,鐘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中間一身常服的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身穿一身淺丁香的宮裝端坐于上方,長發束成了個利落的盤髻,發髻上綴着點點散發着柔和光亮的珍珠。
此時正含笑與身旁的年輕女子說話,看起來眉目柔和中又不失利落,初看就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而她身旁的年輕女子大概十五六歲,并未梳髻。
長發自然垂落一半在肩頭,剩下的梳了個靈巧的蝶翅模樣,插着三支一模一樣的淺色琉璃發簪,穿一身粉色的襦裙,看起來頗為乖順可人。
鐘璃粗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這位大概就是管事口中的端慧郡主了。
見祁骁和鐘璃進來了,大長公主立馬就站了起來,激動地朝着祁骁走了過來。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
”
大長公主像尋常長輩一般在祁骁的身上錘了兩下。
然後才用手帕抹了抹發紅的眼角,啞聲說:“你這一年多都跑哪兒去了?
你知不知道……”
大長公主似乎是覺得接下來的話不吉利,止住了話頭後又忍不住狠狠地剜了祁骁一眼。
“你打小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
”
祁骁在大長公主面前收斂了一身的殺伐之氣。
此時臉上帶笑,帶着淡淡的孺慕之情,看起來就跟個普通的晚輩沒什麼兩樣。
他見大長公主情緒激動,輕笑說:“姑母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這不是好好地來看您了嗎?
”
他将鐘璃往自己的前邊拉了拉,說:“再說了,我這一年也沒白費,還給您找了個侄媳婦兒回來。
”
大長公主乍然見祁骁情緒激動,一時沒留意到他拉着的鐘璃。
這時定睛看清了,眼中多了些許意外和滿意的同時,忍不住樂了起來。
鐘璃眉眼精緻,不施粉黛卻眉目如畫。
利落的騎裝,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難掩的灑脫之意,一看就是個不扭捏性子利落的,讓人無端生喜。
大長公主含笑掃了鐘璃一眼,打趣道:“呦,咱家的骁小子可算是開了竅了,竟然還自己找了個媳婦兒!
”
話音含笑,可眼眶卻是一點點地紅了,隐有淚光閃爍。
祁骁笑笑不說話,一掀袍子就跪了下去。
鐘璃見狀,趕緊跟着他一起跪下。
祁骁擡頭正視着大長公主含淚的眼眶,慢慢地說:“姑母,這是阿璃。
”
“阿璃,叫姑母。
”
鐘璃乖乖地學着祁骁的樣子叫了一聲姑母。
她剛剛叫出聲,一直壓抑着情緒的大長公主的眼淚瞬間就失了控。
她捂着嘴壓抑着哭聲,伸手将鐘璃和祁骁雙雙拉了起來。
“好,好孩子……”
大長公主好不容易壓制住哭聲,趕緊将鐘璃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坐下。
她擦了擦眼角的淚,對着身旁的丫鬟說:“愣着做甚?
趕緊給咱們的鎮南王妃上茶!
”
一句話,卻相當于是承認了鐘璃的身份。
一直靜默的端慧郡主聞言眸光閃了閃,無聲地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鐘璃捕捉到端慧郡主眼裡一閃而過的異樣,心情微妙。
為何她會覺得,這端慧郡主對她似乎有種莫名的敵意?
丫鬟應聲而去,祁骁卻在一旁說:“姑母,您怎地隻讓王妃喝茶,那我呢?
”
大長公主被他這話逗得終于破涕為笑,瞪了祁骁一眼才說:“沒你的份兒!
”
無視了祁骁裝出來的不滿,大長公主就去拉鐘璃的手。
鐘璃是騎馬而來,一路迎風手骨冰涼。
雖之前在門前的時候被祁骁捂了一會兒,可這會兒摸着還是涼絲絲的。
大長公主一摸就啧了一聲,趕緊連聲地吩咐丫鬟上手爐給鐘璃捂手。
吩咐完了得知鐘璃是和祁骁一起騎馬來的,大長公主更是沒忍住又剜了祁骁一眼。
“胡鬧!
”
“璃丫頭是女孩子,怎能像你這個糙皮小子似的在冬日裡騎馬!
”
祁骁也懊惱自己一時疏忽讓鐘璃騎馬受了涼,難得老實地低頭認訓:“姑母教訓的是,我以後不敢了。
”
大長公主這才滿意了,拉着鐘璃細細地問起了她的事情。
得知鐘璃是來自民間,大長公主也沒流露出半點不喜。
甚至還主動說鐘璃日後無事可常來她這裡走動。
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自己來問也可,差下人來問也行,字字言言都透着無聲的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