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性情着實難以讓人心生排斥,鐘璃心裡感念她的好意,一一仔細回應着大長公主的問話。
鐘璃的容貌談不上極美,可眉眼間自帶的灑脫開闊和從容,卻是尋常女子身上難得一見的氣度。
更何況她言辭得體進退有度。
無論說起什麼,都能接上幾句,顯然是教養極好的。
大長公主對她越發生喜,連連說好的同時,大方地将自己手腕上的透水的玉镯摘了下來套在了鐘璃的手上。
她說:“你與骁兒結合于民間,鎮南王府欠了你一場體面的婚儀,之前是委屈你了。
”
“這镯子是我當年出嫁時,你已故的母妃給的,今日就将它給你,也算作是你母妃的一點心意。
”
“日後你于骁兒務必好生地過日子,争取早日生上個一堆娃娃,那就算是我對得起你母妃當年的托付之言了。
”
說起娃娃,大長公主自己就笑開了。
“骁兒小時候最愛來我府裡,就算是生得多也不怕,送來我這兒,姑母幫你們照看着,保管養得胖胖的!
”
當了長輩的人大概都喜歡孩子。
大長公主就娃娃的事兒跟鐘璃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沒有一句是能讓鐘璃維持着淡定接下去的。
旁人隻知鐘璃和祁骁結為夫妻同枕一席許久。
卻不知道鐘璃和祁骁至今尚未發生任何超乎蓋着棉被純聊天的行為。
聽着大長公主一口一個娃娃的,鐘璃難得地紅了臉,耳朵也紅成了一片。
祁骁難得看鐘璃羞澀,在一旁隻是笑着,眼中一片柔和,任由着大長公主跟鐘璃說話。
說了半晌,大長公主讓人去吩咐廚房做飯,這時才想起了一旁的端慧郡主,懊惱地拍了自己的掌心一下。
“看我,光顧着高興,竟忘了給你們引薦。
”
她對着鐘璃說:“璃丫頭,這位是慧王府中的端慧郡主,她比骁兒小上幾歲,是骁兒的表妹。
”
說完她又跟端慧郡主說:“端慧啊,日後這就是你表嫂了,還不快過來見過表嫂?
”
慧王府與鎮南王府雖然有親。
可也是遠親了,算不得多親近。
此時大長公主不以品階封号論,隻論親戚情分讓端慧稱呼鐘璃,明顯是在拉近兩人的關系。
端慧郡主聽了大長公主的話,倒是也不扭捏,站起來落落大方地對着鐘璃福身行禮。
“端慧見過表嫂。
”
鐘璃親手将人扶了起來,笑說:“表妹客氣了。
”
端慧面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微笑,口吻親昵地說:“我之前在家就聽爺爺說起過表嫂,如今得見,隻覺得表嫂實在令人驚豔,外界所傳不虛呢。
”
鐘璃聞言心情有些微妙,不知這看似天真的端慧郡主是在誇自己,還是在諷刺自己。
外界傳言?
雖然鐘璃沒怎麼出門,可也能猜到外界對于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鎮南王妃的議論隻怕是好聽不了。
這郡主認真的?
鐘璃裝作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似的,輕笑道:“流言當不得真,表妹言重了。
”
端慧還想說什麼,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祁骁卻說:“阿璃本就是最好的,外界怎麼誇都是應當的,阿璃謙虛什麼。
”
饒是鐘璃臉皮厚,此時聽了祁骁這不要臉的話都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人前胡說八道什麼呢?
祁骁不以為意地勾勾唇,反而看向了大長公主。
“姑母,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
大長公主撐不住樂了,隔空用指尖點了點祁骁的額頭,笑罵:“潑猴!
素來是個半點不肯吃虧的主兒。
”
大長公主裝作沒看出端慧欲言又止的樣子,又将鐘璃拉了過去,細細地問起了她有沒有什麼忌口不吃的,好吩咐底下人去做。
端慧見自己插不上話,隻得帶着笑重新坐了下來,在一旁陪着。
臨近吃飯,端慧郡主說府中有事提前走了。
飯桌上大長公主和鐘璃祁骁團坐一桌,大長公主對鐘璃頗為照顧。
最後看得祁骁都裝模作樣地吃味了幾句,惹得大長公主不住地笑。
吃過飯,大長公主說暖房裡的蘭花開得正好,讓鐘璃去挑幾盆自己喜歡的帶走。
鐘璃知道這是要支開自己跟祁骁說話,應下就跟着下人去了暖房。
大長公主往身後的軟枕上靠了靠,對着祁骁說:“我聽說你昨日拒了皇上的賜婚?
”
祁骁公然拒絕皇上賜婚一事,昨日就傳出了風聲。
大長公主雖無心關注朝堂之事,可外界傳得沸沸揚揚的,她想不知道都難。
祁骁微微點頭,淡淡地說:“我如今有妻子,自然不會再迎新人進門。
”
大長公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後才說:“原本沒見着人之前,我也覺得你糊塗了,可今兒見着人了,我卻覺得你做的是對的。
”
祁骁靜默不語,大長公主無聲歎氣。
“葉相家的千金自然是好的,可惜不太适合鎮南王府。
”
“我看璃丫頭雖出身不佳,可人卻是難得的妙人,你得了這麼個人陪着,不娶旁人也可。
”
看祁骁老神在在地不說話,大長公主佯裝動怒地放下了手裡的茶盞。
“再者,你今日特意帶着璃丫頭過來,總不會真就是為了讓我見上一面吧?
”
面對大長公主的怒容,祁骁露出了個讨好的笑,說:“姑母明睿。
”
大長公主氣笑了:“少拿那好聽的來哄我。
”
祁骁往大長公主跟前靠了靠,輕笑着說:“我回京就上過折子,想為阿璃上皇家玉牒,可皇上不同意不說,還亂點鴛鴦譜想壞我與阿璃的情分。
”
“姑母在宗室中頗具威望,我想着能請姑母幫幫忙,先讓宗室那邊松了口,這樣皇上想來就沒理由再壞我夫妻感情了。
”
鐘璃一日不上皇家玉牒,鎮南王妃的身份就一日不被皇室承認。
鐘璃自己不在乎,祁骁卻不可能平白讓鐘璃受這樣的委屈。
有大長公主出面,皇家宗室必不可再多做托辭。
就算是皇上,也沒理由攔着不讓。
大長公主被他的說法逗樂了,像祁骁幼時那樣,伸手戳了戳祁骁的眉心,說:“不可妄議聖上,這可是大罪。
”
祁骁笑笑不說話,隻是眼巴巴地望着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故意頓了頓,然後自己先撐不住笑了。
她說:“你想說的我知道,璃丫頭你既是喜歡,那姑母就幫你這個忙,不過……”
大長公主意有所指地說:“不過我看璃丫頭雖是已婚婦人,眉眼間卻依舊是少女嬌姿,你這個做丈夫的,可得抓點緊了,老婆子還等着抱娃娃呢。
”
大長公主出身宮廷,自小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鐘璃是少女還是婦人,根本就瞞不過她的眼睛。
祁骁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戲谑,說:“姑母放心,什麼都會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