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迎雪從未想過,祁雲宸會給自己這麼大的驚喜。
她驚愕過度之下,直到鐘璃的話音落下許久,腦中都尚是一片空白。
她愣愣地看着祁雲宸,茫然地張着嘴像是忘了如何言語。
見她不語,鐘璃玩味地看了祁雲宸一眼,笑道:“你确定人家姑娘是願意的?
”
祁雲宸沒臉沒皮地咧嘴一笑,認真說:“母後,姑娘家提及婚姻大事,總歸是害羞的,要不您讓我問,我問了,她肯定就是願意的。
”
鐘璃啧了一聲,有些沒眼看地擺手。
“行啊,你問。
”
韓迎雪是坐着的。
祁雲宸站起來走到她的身前,自然而然地蹲下,微微仰頭看着她,眉眼含笑地說:“迎雪,吾平生三願,一願父母家人康健,二願盛世太平無憂,三願就是,願求一人心,白首千歲心常系。
”
“前二皆可得,唯獨這第三,卻是不敢求不敢祈多年。
”
“吾願以鴻雁為聘,百裡紅毯相迎,許你一生之諾,護你一世周全。
”
“你可願應?
”
像是察覺到了韓迎雪的無措和緊張,祁雲宸不動聲色地在寬袖下輕輕地握住了她冰冷得過分的手。
“祁家子求韓家女。
”
“願求白首。
”
“你可願應?
”
韓迎雪定定地看着滿眼是笑的祁雲宸,不知為何眼眶就紅了。
她死死地地捏着祁雲宸的手,用力壓下喉間哽咽,啞聲道:“殿下是認真的?
”
祁雲宸含笑點頭。
“比真金都真。
”
“你不介意我的身世來曆?
”
祁雲宸啧了一聲,好笑道:“你從前是誰不重要,但是以後,你會是祁家韓氏。
”
韓迎雪猛地一怔後啞然輕笑。
她忍着淚站了起來,對着祁骁和鐘璃的方向端然下跪。
“回娘娘的話,迎雪願意。
”
鐘璃緩緩呼出一口氣,輕笑道:“既是兩情相悅的好事兒,本宮自然也沒有棒打鴛鴦的道理。
”
她扭頭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麼的祁骁,有些無奈。
“皇上,還不趕緊給你的寶貝兒子賜婚?
”
祁骁頗為幽怨地看了鐘璃一眼,眼神中像是夾雜着無數不滿和怨怼。
鐘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沒好氣地咳了一聲。
“皇上。
”
下邊還跪着倆呢。
祁骁這是在走的什麼神?
祁骁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瞬間從怨夫變成了英明神武的皇上。
他淡淡地說:“既如此,太子的婚事,就此定下吧。
”
祁雲宸接風宴上的驚人一語,驚掉了無數人的下巴的同時,也成功為自己求來了心滿意足的婚事。
韓迎雪是孤女。
上無親長,也無可到場慶賀的親朋。
人們對此尚未來得及起議,祁骁就一旨下封韓迎雪為迎安郡主,于當年九月與太子成婚。
韓迎雪搖身一變從鐘璃身邊的大内采買大管事變成了迎安郡主,卻沒能從宮中搬到郡主府。
在出嫁之前,她會繼續住在鳳儀宮中,一是為了給她更多的時間學習如何打理宮務,二就是鐘璃在刻意擡高她的身份,以免她日後成了太子妃,也會被人輕視小瞧。
鐘璃早些年的深謀遠慮在此時起了大作用。
韓迎雪之前打下的堅實基礎讓她少吃了很多苦頭。
她在鳳儀宮中過得還算清閑。
新郎官的日子就不是那麼地好過。
祁雲宸知道自己的親爹是個想偷懶不想幹活的懶人。
但是他沒想到,他爹能絕情到這種地步。
太子外出多年,身懷戰功歸朝,順理成章地就入了朝堂,開始監國協助皇上處理政務。
說好的是協助。
然而,面對祁骁的消極怠工,祁雲宸要做的就等于是全部。
祁雲宸接受了多年的帝皇教育。
可他太過仗着自己的機靈貪圖享樂,長大了就每日想着出去浪迹江湖,以至于空有理論并無實踐,猝不及防之下被拉來頂了全工,基本上每日都被無數的折子和政事折磨得生不如死。
未來太子妃美滋滋地在鳳儀宮中準備嫁妝。
當朝太子被慘無人道的親爹摁在上書房,一次又一次地觸地摩擦。
日子過得艱難又刺激。
在祁雲宸在非人的折磨中終于快速上手了各種政事後,大婚接踵而至。
太子大婚,舉朝皆慶。
皇後親臨迎安郡主府,親自為迎安郡主主持送嫁。
二皇子三皇子為迎賓,親自與太子打馬迎親。
送嫁的隊伍前腳出門,皇後又趕着回了皇宮,與皇上一起主持了大婚典禮。
百裡紅妝鋪了一地。
整個京城喜氣三日不絕。
祁雲宸在經曆了無數黑暗的煎熬後,終于得償所願,尚未能從新婚的歡喜中清醒,噩耗就開始結伴而來。
“禀告殿下,二皇子留書出走了。
”
祁雲宸心情不錯,好笑道:“這是又在京城待不住了?
”
前來彙報的宮人無奈地笑了一下,說:“二殿下生性灑脫,想來是不願在宮中久待的。
”
祁雲琛什麼性子祁雲宸清楚,聞言不在意地擺擺手。
“他既是想玩兒,讓他去就是,不必聲張。
”
那人應聲退下。
祁雲宸不等喝完一盞茶,又有人來報了。
“禀告殿下,三皇子鬧着要去邊疆,說這是您一早就應下了的,望您能去跟陛下和娘娘求情。
”
祁雲琛已經跑了。
祁雲珏這時候也想走。
祁雲宸聞言感覺有些不妙。
他為難地啧了一聲,說:“他自己為何不去求父皇母後?
”
來人茫然道:“三殿下說,是皇上和娘娘讓他來問您的,說是隻要得了您的許可,就可去。
”
祁雲宸滿頭霧水地皺了皺眉,本想遲疑,可一想到祁雲珏武癡的樣子,索性就摁着心頭微妙說了好。
沉浸在新婚大喜中的祁雲宸沒察覺到任何陰謀。
滿心都是對幼弟的寵愛去找了祁骁和鐘璃。
祁骁和鐘璃正在下棋,聽見祁雲宸的話,神色不約而同地有些微妙。
鐘璃一言難盡地看了祁雲宸一眼,歎氣道:“老二已經出了城了,這個你是知道的吧?
”
祁雲宸愣了一下,點頭說:“孩兒知曉。
”
祁骁意味不明地笑着落了一子,說:“老三想去邊疆,你覺得可?
”
祁雲宸挺了挺腰闆,認真說:“他志在此,也有天分,此去必能成就功業,自然是可。
”
祁骁又問:“那這麼說,你是同意的?
”
祁雲宸不假思索地點頭。
“自然是同意。
”
祁骁笑着落下最後一子,對着鐘璃讨好地笑。
“阿璃這局可是輸了,算上之前的,整整三局,阿璃先前答應我的事兒,可否兌現了?
”
鐘璃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棋盤,又心懷不忍地看了一眼仍舊天真的祁雲宸,頭疼歎氣。
“答應答應,都按你說的辦。
”
祁骁志得意滿地笑着說好。
然後才對着不知其解的祁雲宸說:“你既是同意了,那就按你說的辦。
”
“隻要你别後悔就是。
”
祁雲宸不太能懂祁骁這話。
他有什麼好後悔的?
他爹正值壯年。
年富力強的,再偷奸耍滑,少說也能在這位置上再幹上個二三十年。
他在一旁輔佐他爹,兩個弟弟出去磨砺磨砺沒什麼不好的。
等兩個弟弟玩兒夠了想回家了,再回來與他一起打理政事,說不定比他爹還稍微靠譜些。
祁雲宸懷着一顆大哥的仁愛之心回了太子府。
親自幫着祁雲珏打點了出門入伍的行裝,認真地把人送到了城門口。
素來憨直的祁家老三看着一無所知的大哥,于心不忍地伸手抱了他一下。
“大哥,以後你一定要挺住。
”
祁雲宸?
?
?
他雲裡霧裡地看着口出莫名之語的祁雲珏,滿眼不解。
“什麼意思?
”
祁雲珏不忍多說,長歎一聲打馬離去。
祁雲宸站在門口思忖良久,心中隐藏的不安被無限放大。
可接下來幾日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祁雲宸暗暗自嘲自己是多心了。
然後,宮中就傳來了噩耗。
皇上留書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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