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顧不得安撫莫清晔,扭頭冷冷地看向在門口人頭擠着人頭的人,微微閉了閉眼,竭力提高了聲音說:“莫清晔是我丈夫,他性子稚嫩不知曉輕重,可也絕不是蠻橫不講理的渾人,諸位今日到來雖我不知是何緣故,可隻要我醒了在這兒站着,就決然不會讓他平白受了他人的欺辱诋毀,若是有别的話要說,不如就先進來坐下再說個分明,但凡是我男人做錯了的,那我就會讓他道歉賠不是,可若不是他的過錯,我也不會輕易放過想趁着我病重就為難他的人,孰是孰非,說明白了自然會有分曉。
”
病重的鐘璃突然醒了,莫清晔就多了主心骨,旁人也多了能說理的地方。
村長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趕緊說:“清晔媳婦兒,我們是有些事兒想要跟你說,不過你病着在這外邊站着也不成,先進屋再說吧。
”
後來趕到的莫三叔一家也說:“是啊,清晔媳婦兒氣色這麼差,趕緊回去躺着歇着才是正經,先進屋吧!
”
族長先前是被莫清晔的強橫氣得失了理智,這會兒見鐘璃這樣,索性就順坡就驢地說:“成,那就進屋再說。
”
在場唯獨老太太和老爺子的臉色極為難看,老太太見人都進屋了,慌了神趕緊說:“進去幹啥啊!
不是說要把莫清晔抓去祠堂嗎?
這都說好了還進去幹啥!
”
老爺子也說:“村長,族長,就算是鐘璃醒了這事兒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莫清晔他大逆不道試圖弑親!
必須将他逐出族譜趕出莫家村!
”
更重要的是,鐘璃的嘴皮子莫家人不止領會過一次。
鐘璃這人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花的,這事兒落在她嘴裡再議,那莫家先前的打算還能讓她讨着好?
!
莫老大兩口子和遲來的莫春花也跟着點頭附和,鐘璃見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淡淡地說:“就算是穿朝廷官袍戴頂戴花翎的官人老爺,進了公堂尚且還要聽堂下之人分辨一二,諸位趁我昏睡要給一個有口不能辯的癡兒定罪,逼着啞巴開口唱小曲兒,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了吧。
”
鐘璃一醒就聽到莫清晔受了欺負,出去再一看莫家集結了這麼多人就為了欺負莫清晔,怒火中燒之下也全然沒了平日裡對莫家二老僞裝出來的恭敬,一開口字字紮心一針見血,刺得人心口生疼說不出話。
莫家二老被氣得直哆嗦,指着鐘璃正想破口大罵的時候,忍無可忍的村長卻一聲怒喝:“得了!
好不容易有個能給傻子做主說理的人站起來了,你們還要幹啥?
!
難不成真要把人逼到絕路嗎?
!
莫清晔再不濟,那也是村裡鄉親們看着長大的娃子,他是啥習性誰不知道?
你說他突然發瘋沖你動手要你性命,這話誰能信?
!
你敢說你沒出格的舉動?
你敢說你真像你所說的那麼清白無辜?
!
”
村長突然發怒,莫家二老被鎮得沒了言語,隻能忍着滿腔的不忿跟着人群走了進去。
鐘璃不明顯地勾了勾唇角,在莫清晔的攙扶下進屋坐下。
莫清晔扶她坐下後趕緊去屋子裡找了一床嶄新的棉被出來,一半鋪在了椅子上,另外一半直接将鐘璃裹在了裡邊。
鐘璃被棉被裹得厚厚實實的,一時有些好笑,安慰似的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莫清晔緊鎖的眉心,說:“沒事兒,在這兒陪着我吧。
”
莫清晔抿緊了唇,站在鐘璃的旁邊緊緊地拉着她的一隻手,不再說話。
衆人進屋落座,鐘璃忍着咳嗽的沖動,主動向村長問起:“村長,族長,我剛剛清醒一些,不太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莫清晔是如何犯了衆怒,以至于如此聲勢浩大地來找他的麻煩,還望二位能給我解釋一二,也好讓我的心裡有個數。
”
村長看了族長一眼,族長不明顯地點了點頭。
村長這才一清嗓子,簡明扼要地把莫家老爺子說的事兒說了一遍。
鐘璃聽得眉心微皺,蒼白的指尖在一旁的桌面上不規律地敲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說完了,村長喝了一口水,沉聲說:“按你婆婆的說法,那就是她好心來看你,結果卻被突然發瘋的老三掐着脖子扔了出去,險些丢了性命,先前問了清晔一句,清晔也不說由頭原因,梗着脖子就說這事兒是他幹的,你說這事兒,嗨!
”
村長歎了一口氣,說:“清晔媳婦兒,你既是醒了,那就好生跟清晔問問情況因由,也好讓我們裁決個一二。
”
鐘璃微微點頭,扭頭看向站着的莫清晔,輕聲問他:“清晔,村長爺爺說的是真的?
你真的動手了?
”
莫清晔遲疑地看了鐘璃一眼,含糊地嗯了一聲。
不等鐘璃接着問,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指着莫清晔大聲說:“你看看!
你看!
他自己都承認了!
這事兒還有啥好問的?
莫清晔就是個殺人兇手,是個瘋子!
趕緊把他趕出莫家村才是正經!
”
鐘璃沒理會叫嚷的老太太,眸光微微一閃,問莫清晔:“為什麼?
”
以鐘璃對莫清晔的了解,他是絕不可能輕易動手傷人的。
他既這麼做了,鐘璃相信,一定有他忍無可忍的理由。
莫清晔低着頭不吭聲,側臉的線條卻因為嘴唇抿緊而緊繃成了一條直線。
鐘璃無奈地歎息一聲,柔聲說:“清晔,你得跟我說實話,這樣才能把事情說清楚知道嗎?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動手?
中途發生了什麼?
嗯?
”
莫清晔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手背上壓抑着的青筋暴起,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啞聲說:“她罵人,進屋就問阿璃什麼時候才……”
莫清晔停頓了一下,恨恨地說:“她還想沖上來拉阿璃,我一時氣不過就把她推了出去,她爬起來還想動手,就被我掐了。
”
莫清晔先前沒說的動手的理由一出口,頓時就引得不少人都對老太太側目而視。
劉大夫憋了半天了,這會兒終于忍無可忍了,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是啊,我就沒見過這種人,進門就急吼吼地抓着我問主人家啥時候才能死,說了不會死還推搡罵人,跑到病人的床前肆意謾罵動手,如此過分,被人掐會兒脖子怎麼了?
這要是換個真想殺人的,老太太你也不想想自己這會兒還有沒有氣兒在!
”
老太太被氣了個仰倒,正尖銳地喊着莫清晔在胡說八道的時候,鐘璃卻突然笑了。
鐘璃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打量着神色精彩的莫家衆人,輕笑着吐出了三個字:“打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