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珠說的幾個人出自哪家門戶,恰巧鐘璃都聽說過。
紫紗将那幾家人拟在了一張名單上,從上到下,就是這幾家在京中的聲望排名。
鐘璃的指尖随意點了點最上邊的秦家,漫不經心地說:“聽聞秦家世代簪纓,自來勢大,就先去秦家吧。
”
鐘璃回京後就刻意避開去人多的地方,久不出門走動。
如今突然造訪秦家,秦家上下都瞬間慌了神。
好好的,鎮南王妃來做什麼?
鎮南王妃親臨,于情于理,他們都是要出門迎接的。
正摟着寶貝兒子呼天喊地的秦家夫人也顧不得心肝的傷了,趕緊換了身得意的衣裳,帶着府中的人走了出去。
恭恭敬敬地帶着人在門口侯着。
可到了秦家門口,面對秦家夫人的恭候,鐘璃卻沒露面。
她坐在馬車上,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故意的,總之,她就是沒動。
馬車中還坐着随行的紫紗和紫荊。
鐘璃不動,她倆也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似的,沒提醒鐘璃已經到了,低着頭也沒出聲的意思。
秦家一衆人在門口福身半天,始終見不到鐘璃下車,心裡不由得都有些犯嘀咕。
秦夫人心思轉了轉,笑着提高了聲音,恭恭敬敬地說:“秦氏攜秦家衆人在此給王妃請安!
”
聲音這麼大,鐘璃再裝作聽不到就不太好了。
鐘璃睜開眼睛對着紫紗擺擺手,紫紗會意下了馬車。
紫紗打量了一圈眼前的人,無聲冷笑。
“秦家就你們這些人?
”
秦夫人被她話中的冷意驚得心頭一跳,賠笑解釋。
“老爺今早就出門去了,不在府中,得知王妃親臨,已經派人去通知了,一會兒就能到,其餘人都到齊了,盡在此處。
”
紫紗沒理會秦夫人讨好的笑,轉身在車窗那裡對着鐘璃低聲說了幾句。
車窗被掀開了一條小縫隙,露出了一隻白皙纖細得過分的手。
鐘璃慢悠悠地說:“秦家人都到齊了?
”
秦夫人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說:“回王妃的話,都在此處了。
”
鐘璃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什麼也沒說就收回了手,車窗再度合上。
秦夫人不明白鐘璃這是什麼意思,驚愕之下忘了反應。
她不自覺地站直了想看鐘璃。
然而紫紗卻低聲怒斥。
“放肆!
”
“王妃不曾叫起,你為何不行禮?
!
”
紫紗是正兒八經跟着上過戰場的人。
這聲怒斥一出,不光是秦夫人驚得打了個哆嗦。
其餘想偷懶的人心裡的不滿瞬間也沒了,老老實實地屈膝半跪着不敢吭聲。
等她忍不住再開口的時候,時間都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了。
天寒地凍的,鐘璃在馬車裡不覺得冷。
可他們這些人在這兒站着,還得維持儀态萬千的屈膝行禮,是真的冷得有點受不了了。
秦府地段極好,位于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上。
鐘璃的馬車在這兒停了這麼久不動彈,周圍不知圍了多少前來看熱鬧的人。
秦夫人拿不住鐘璃此行是來幹什麼的,生怕再在這耽擱下去,讓人看了笑話。
她遲疑半晌,低聲對着紫紗說:“聽聞王妃造訪,府中早已備好了接風的酒宴,可否勞煩姑娘請示王妃,是否要先進府歇息?
”
紫紗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轉述了她的話。
馬車中傳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明明是笑,卻帶着讓人心驚的寒意。
“本妃今日貿然叨擾,隻為找一個人,無意過分擾人清淨,夫人把人叫出來本妃見上一面就是。
”
鐘璃突然說自己要找人,秦夫人當真是懵了又懵。
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秦家衆人,意識到差了誰的時候,心口瞬間就多了一絲涼意。
秦韻今好好地出門,回來的時候卻是被下人擡着回來的。
傷得不輕。
隻是秦韻說不清是誰傷了自己,剛剛秦夫人還在為這事兒大發雷霆。
鐘璃和秦韻自然是沒見過的。
鐘璃張口暗指秦韻,秦夫人不免心驚肉跳。
她忍着心悸,含笑問:“不知王妃要找的是誰?
”
鐘璃笑了。
“這裡差了誰?
”
除了剛剛挨了打的小公子和外出的秦大人,秦家上下都在這兒了。
鐘璃的意思明顯到不能再明顯。
秦夫人剛想裝作不解的樣子含混過去,紫紗就說:“早就聽聞秦家府上規矩大,秦家大公子更是威風得很,常人輕易見不得,怎麼,今日王妃想見,夫人也要推诿嗎?
”
秦夫人當然是想推诿的。
準确的說,從意識到鐘璃想找的人是秦韻,她心裡就陡然生出了一種不妙之感。
隻是鐘璃身份在這兒擺着。
她以勢壓人,秦夫人根本就不能反抗。
秦夫人咬了咬牙,示意身後的人去把秦晗帶出來,裝作不知的樣子笑着說:“小兒年幼,不太懂事,不知是何處冒犯了王妃,還請王妃示下,妾身也好回去好生教導。
”
鐘璃呵了一聲沒接話,直接就把秦夫人晾着了。
秦夫人不甘心還想開口,結果被紫紗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心底的那股涼意順着血管往上狂蹿,頓時也不敢再說話了。
秦晗很快就出來了。
他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身上的傷被遮掩了一下,走路的時候,能看出姿勢不太利索。
他顯然事先受過叮囑,來了就對着鐘璃車架的方向拱手行禮,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英俊潇灑的意味在裡頭。
鐘璃沒出聲。
紫紗問:“你就是秦晗?
”
秦晗點頭。
紫紗又說:“一個時辰前,你可曾在城南湘味樓與人發生了沖突?
”
秦晗不太明白紫紗為什麼要問這個,不明所以地點頭。
“是。
”
紫紗笑了笑,說:“王妃,是此人無誤。
”
鐘璃終于下了車。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錦緞衣裙,裙擺及踝,裙尾上繡着銀色的合歡,精緻非常。
肩上披着一件白色狐皮制成的披風,襯得眉眼越發如畫精緻。
這般的精緻人兒,似乎與戰場上的傳聞格格不入。
秦晗不自覺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其餘從未見過鐘璃的人,見了鐘璃的樣子,眼底同是驚詫。
鐘璃沒理會衆人微妙的神情,擡眉看了秦晗一眼,似笑非笑。
“秦晗?
”
秦晗愣愣地點頭。
“正是,不知王妃……”
“聽說你妄議鎮南王府公子生死,還非議本妃德不配位?
”
鐘璃這話實在吓人。
秦晗不敢接,臉卻瞬間就白了一層。
秦夫人見勢不對,剛想上前打圓場,鐘璃的唇邊溢出一絲冷笑。
下一秒,秦晗整個人就像斷線的風筝似的直接飛了出去,後背重重地砸到了門後的柱子上,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黑血,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秦晗是秦夫人的命根子。
也是秦府上下最受寵的人。
見秦晗暈死過去,秦府上下立馬就慌成了一團。
鐘璃眸光一冷。
紫荊立馬會意,往秦晗暈死的方向甩了一鞭。
鞭子破空聲響,帶着刺骨的寒意和壓迫。
原本正圍上去的人頓時就愣住了,滿臉驚駭地看向鐘璃。
鐘璃輕輕一笑,漫不經心地說:“秦家秦晗,妄議王府是非,是為不恭,擅動塞巴使臣,是為不尊,讓本妃在門口久候,是為不敬,按理說,本妃今日一掌把你打死也可,隻是本妃今日不想殺生,所以姑且饒你一命。
”
鐘璃慢悠悠地拉了一下披風的領子,勾唇輕笑。
“隻是,再有下次,你就不會那麼好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