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史大夫走了,那個太監才道:“史大夫原本是禦藥房的,借調過來幾天。
他屬院判管轄,跟這邊關系原本不大。
”
就是說,史大夫不屬于這邊任何太醫的管轄,所以他不用稱呼‘下官’或者‘屬下’。
或者說太監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提醒一下溫竹青,别看史大夫很客氣,官職也低,但是溫竹青不能指使他做事?
溫竹青不明白這個太監到底是什麼意思,看了齊瞻一眼。
齊瞻隻是給她挑挑眉,示意跟上。
那太監已經往正堂領路了,溫竹青便跟上。
來到了正堂,就和衙門的堂上一樣,正面擺着一張大案,然後另外有月亮門隔出來的幾間房間,每間房間都有大案,檔案櫃一類的東西。
這些應該是太醫們辦公的地方,隻不過現在都沒人。
“兩位太醫一個昨晚上值夜,現在已經回去休息了,一個去了蘇太嫔那邊了,暫時都見不到。
溫太醫請進。
”
太監說着,躬身站立在門口,顯然,他的職責就是送到這裡,然後要走了。
溫竹青點點頭進了正堂,馬上就有候在堂屋周圍的太監過來,給她指了她辦公的地方。
和别人的一樣,也是個側面的月亮門後一個隔間,溫竹青過去,隔間很大,後面靠窗的地方還有個羅漢床,可以休息。
案幾上面反倒是幹幹淨淨,除了文房四寶什麼書、簡牍、箋都沒有。
不過和别人一樣,靠牆放着一個書櫃,書櫃裡面滿滿當當的全都是卷宗、書籍。
溫竹青很自然的走到了書櫃前面,查看上面的卷宗書籍都是什麼。
齊瞻便将提的食盒放下了。
食盒裡面三層,上面兩層是放的水、壺、茶葉什麼的,中間一層是果子點心,餓了的時候吃得。
下面一層卻是個夾層,外表看食盒隻有兩層,而底下這一層,隻有溫竹青和齊瞻知道,裡面放的是溫竹青準備的東西,全都是藥瓶子,但是用布包了起來,避免互相碰撞發出聲音被人察覺。
齊瞻放下這些東西,假裝收拾桌子,将周圍看了看。
屋子裡雖然沒有辦公的太醫,但是人還是不少,站在四角候着的太監有四五個人,最大的那個辦公的隔間裡,有兩個文書模樣的人,正将十幾本書
和卷宗放在地上攤開了查找着什麼。
溫竹青看見了書櫃上放着的幾個卷宗,上面寫着什麼仁德太妃、倩蕙太妃,應該是幾個太妃的稱号,拿下來看了看,仁德太妃就是舒太妃,裡面寫了舒太妃的身體情況,連什麼時候感冒了,什麼時候
拉肚子了,都有詳細記載。
這應該是太妃、太嫔們的生病報告。
自然是拿了舒太妃的下來,過來坐在了案幾後面,仔細研究。
為了免得有人過來看見她格外關心舒太妃的情況,因此溫竹青還将另外兩位太妃、兩位太嫔的卷宗全都拿下來了,放在了案幾上,攤開了兩卷。
看了一會兒,舒太妃之前的身體甚至可以說是很好的,每年會得一兩次的感冒,其他嚴重的病就很少了,卷宗上也沒有注明其他的病症,這位老人家甚至連氣血方面的病都沒有。
這樣身體健康的人突然的死了,真的可以稱得上暴斃。
有些地方有點疑惑,便翻找了一下,順便将其餘幾個人的卷宗也大緻掃了一眼。
齊瞻突然咳嗽起來了。
溫竹青将手裡看的舒太妃的卷宗放在了下面,将另一卷宗放在上面,這才擡起頭來。
過來的是個嬷嬷,穿着件棕金色繡花卉圓領對襟褂子,下面一條暗紅色十二幅繡蘭花馬面裙,走路的時候脖子肩膀身體都不動,頭挺直,看起來有點像僵屍一樣,頭微微的高仰着。
這是宮裡的規矩,女子走路就是不能搖,搖擺的甚至于搖曳多姿的,那一看就不是正經女人,正經女人就應該有正經女人的樣子。
過來對溫竹青躬身笑着道:“這位可是溫太醫?
”
溫竹青忙點頭:“我是。
”盡管這個嬷嬷是在笑着,但溫竹青真的有種汗毛都立起來的感覺,嬷嬷周身都是那種不懷好意,深不可測。
倒不是她笑的多難看,或者多明顯的皮笑肉不笑,這嬷嬷樣子看起來甚至還很親切和藹,但她的目光到底騙不了人,看着溫竹青的時候,溫竹青能感覺到她眼中隐藏的淩厲。
“奴婢是安甯宮的,我們蘇太嫔昨晚上便有些不适,廖太醫現在還在那邊,溫太醫也過去看看吧。
”嬷嬷笑着,似乎是端詳了一下溫竹青,但這種端詳,探尋的意味更明顯。
溫竹青并沒有遲疑,馬上便站了起來:“好,我去看看。
”說着将桌上的卷宗收拾了,轉身去放在了書櫃中。
她收拾的時候嬷嬷便雙目緊盯着,連看的卷宗封面都盡力的看了一眼,大約是看到了太妃兩個字,眼睛眯了眯。
然後看見溫竹青親自将卷宗放在了書櫃上,頓了頓便盯着齊瞻冷冷的道:“你懂不懂規矩
?
!
”
溫竹青面對着書櫃,聽見了這一句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她當然知道這個嬷嬷說的是齊瞻,這個嬷嬷此舉明顯也是試探,試探齊瞻的身份,也是試探自己的深淺。
如果不給這些人一個記得住的教訓,她們若是養成習慣了呵斥齊瞻,站在旁邊溫竹青可受不了!
盡管是僞裝的,她也不允許任何人對齊瞻呵斥。
更何況,這嬷嬷試探的也是自己,溫竹青不知道她想試探出來什麼,但直覺自己應該強硬一些。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
想要在宮裡鎮住這些下人,自己就要做出有脾氣的樣子來。
于是不等齊瞻驚訝說話,溫竹青已經猛地轉身道:“你在說誰?
”
那嬷嬷還愣了一下,還以為她誤會了,忙笑着道:“奴婢不是說溫太醫。
”說着轉眼看齊瞻,眼神眯着顯出來一副怒氣:“奴婢是在說這個沒有眼力界的奴才!
”在溫竹青的眼裡,她的這個怒氣都很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