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地轉過身去,對着厲隋的左手,對着那一片空白,空空如也的牆壁,再也睡不着。
終是抵不住那突如其來的困倦。
葉錦羽終究還是累了。
夢裡,他沒再與厲隋相遇,而是遇到了另一個人,另一番話,好像那便是他的另一般境遇。
緊緊地扣住衣領,冷冽的寒風,飄雪的天空,溫度降的突然,葉錦羽顫抖着全身,捂着自己的胸膛,欲要抛棄了身後的胸膛,獨自去尋找那溫暖。
對于厲隋,他好像真的累了。
一幅幅無法容忍且饒恕的畫面,一張張曾經鮮活轉眼死灰的面容……他無法忘懷
同床共枕,同床異夢,不知不覺,兩人之間,已然夢遠
雞鳴,太陽如期升起,盡管在這雪天裡,隻有透過層雲的一點微光,同樣帶與了人光明。
沒到卯時,厲隋便已蘇醒,看着身旁,已然側過身子的葉錦羽,無可奈何。
洗漱,上朝。
沒有楚雲風在身邊呼喚的聲音,他至今還有點不适。
距離楚雲風被行刑,隻剩下一天了
上完朝,厲隋沒有一如既往地批閱奏章,也沒有像前幾天一樣去找楚雲風。
而是來到禦膳房,取了早上的飯食,徑直,走回了葉錦羽的房間。
葉錦羽還未蘇醒,厲隋一個人吃着早點。
自上位以來,厲隋厲行節儉,倒也不追求什麼鮮肥滋味之享。
獨自吃着細米粥,就着糕點,厲隋邊吃邊看着葉錦羽,眼神溫柔。
看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膛,看着他微動的眉梢。
辰時剛至,厲隋也将将用完了早膳。
隻見葉錦羽顫抖的睫毛睜開,此刻,他醒了。
端起葉錦羽的那份,來到了他的面前。
厲隋臉上帶笑,和藹地看着眼前的俊男。
“九九,吃飯了。
”
淡漠地看了厲隋一眼,葉錦羽好似還沒反應過來。
舉起右臂,遮掩自窗外射進的陽光,他好大一會兒,才再次睜開眼睛。
“厲隋,是你啊!
”厲隋放下飯食,摟住葉錦羽的腋下,輕輕地将其扶起,擁了一下,拍了拍葉錦羽的後背。
端來飯食,厲隋舉起小勺,一點一點地将米粥送至他的嘴邊。
經曆了這次,葉錦羽本就柔弱的身子愈發虛了。
一點一點地将米粥喂完,厲隋用大拇指指尖為葉錦羽拭去了嘴邊的米粒,顧自收撿着碗筷。
葉錦羽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啊——”突然,一雙手附上厲隋的腰部。
沒有轉身,厲隋知道,那是葉錦羽。
二者無言,葉錦羽緊緊地貼在厲隋的後背,小臉在其上剮蹭。
厲隋放下手中的碗盤,輕輕地拉下了葉錦羽的雙手。
“九九,你這是幹什麼啊?
”
葉錦羽看着厲隋,眼神溫柔,其間,還夾雜着幾分傷感;而已為帝王的厲隋臉紅,不敢與葉錦羽直視,連忙收撿着碗筷,準備離去。
剛到門口,耳邊,便傳來了葉錦羽的聲音,“厲隋,你又要去哪?
”葉錦羽語氣沉沉,沒了力道,更沒了自信。
一愣,厲隋轉頭,笑了笑,“我隻是把碗筷送與禦膳房,馬上回來。
”
“能叫吳寒去嗎?
”放作從前,葉錦羽從來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吧——”厲隋喚來吳寒,将碗筷與他,自己則站在葉錦羽的房門口,久久不曾離去。
葉錦羽:“你——能進來陪我坐坐嗎?
”
厲隋點了點頭,回身,來到了葉錦羽身邊落座。
無言,葉錦羽摟住了厲隋的臂膀,疲憊地靠在上面,閉上了雙眼。
感受着懷中玉人的溫度,厲隋隻覺虧欠了他太多。
“九九……”
“借我靠一靠,你再走……”
心頭一酸,厲隋沉默了。
怎麼榮登大寶,他們之間呆在一起,反倒需要這般“斤斤計較”?
厲隋有點不明白了。
歎了口氣。
聽到此聲,葉錦羽睜開眼睛,慢慢睜開了眼睛,撤回了摟住厲隋胳膊的手,獨自躺回床,蓋好了被子——那麼乖巧,那麼小心,讓厲隋感到可怕。
勉強笑了兩聲,“九九,你今天是怎麼了啊?
是不是哪裡不太舒服?
”
葉錦羽勾起嘴角,沖着厲隋搖了搖頭。
厲隋心知葉錦羽不願與他多語,開始沉默。
沉吟許久,厲隋摸了摸葉錦羽的小腿,對他開口,語氣溫和。
“九九,等我處理好了雲風的事情,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帶你去看一看那泰山的風景。
”
葉錦羽又是一笑,點了點頭。
從被中伸出右手,輕輕地捏住了厲隋的小指,力道很小
“我還要去處理政務。
”抛下這句,厲隋起身離去,隻留下葉錦羽一人在屋中。
看着厲隋不算匆匆的背影,葉錦羽心頭所念,再次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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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拜見皇上。
”
“平身吧。
”厲隋看着眼前的杜懿,神情複雜,“就不能再緩緩嗎?
”
杜懿臉上無任何表情,公事公辦,“禀陛下,行刑台已然搭建完畢,今日清晨,已有百姓前來圍觀。
”
扶額,厲隋深感無力,暗自腹诽,“這次難辦了!
”臉上依舊帶着笑意,揮了揮手,吩咐杜懿退下。
偌大的書房,屋外是雪,是雪景;寬敞的庭院,其中無人,無一人。
沒有心思批閱奏章,厲隋撐着頭,看着屋外,雪花紛飛,卻又不在看那雪花紛飛。
“叩叩——叩叩——”房門,被人敲響。
厲隋:“請進。
”
來者黑衣黑裳,正是那薛武。
行過禮,也沒管厲隋發話,便徑直來到了他的跟前。
“何事?
”
薛武:“陛下,關于我薛家子弟的事……”
“我已經不讓錦羽他外出了。
”
聽到這樣的決定,薛武顯的有些不滿,“陛下……”
可還沒等薛武說完,厲隋便已拍桌而起,瞪着薛武,目光不善,“你還想怎樣?
風頭讓你出了,架子也讓你擺了,在這京城,薛家總算回歸一流,排上了名号!
”
“要人?
不管男人女人,朕都可以為你去征;要财,不管銀山金山,朕都可以為你去采。
”
“你還想要什麼?
”
薛武無言,躬身拱手,“謝陛下。
”然後走了。
屋内,厲隋依舊撐着頭,看着屋外。
茶不思,飯不想。
一整天,均是這種微薄的光亮;一整天,厲隋坐在原處,都未曾動彈。
吳寒喚他用膳,厲隋将他打發了;葉錦羽遠遠地看,最終也沒有上前。
直到屋内點亮燭火,再到燭火熄滅;直到天明太陽升起,再到這第二天的來臨。
換了一套衣衫,厲隋照常上朝。
上完朝,厲隋連忙趕去刑場。
今天,算是他厲隋最後的機會,也是楚雲風,最後的機會。
天空中飄着小小的雪花,覆蓋于街道磚瓦之上,白了人間。
長安城,再一次迎來了它的春節,也迎來了一位天驕的陌路——楚雲風即将被行刑!
這可是件大事,住在城裡的人,幾乎沒有一個不清楚楚雲風的地位,那可是當朝天子的身邊人,市井傳說裡的楚閻王。
盡管厲隋沒有派出手下清掃街上的積雪,但熱鬧的人群早已把腳底的積雪融化,他們個個翹首以盼,看看此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可真就有一場好戲看了
地牢裡,兩個獄卒一齊小心翼翼地來到楚雲風的牢門前,敲了敲鐵欄,“楚……楚大人,時候到了……”
睡的正舒服的楚雲風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
卻是把那兩人吓了一哆嗦,齊齊往後退了兩步。
斜睨一眼,楚雲風說:“這麼怕我幹嘛?
”
兩位獄卒相視,尴尬地一同笑了兩聲,“沒有,沒有的事……”
眼前這位,可謂是當今天底下的武道第一人,是牢門上鎖都困不住的“洪水猛獸”。
起身,楚雲風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若有若無的灰塵,看了眼一側冷汗直流的兩人,伸出了雙手,“把我捆起來吧。
”
兩位獄卒又看了對方一眼。
其中一個顫顫巍巍地拿出繩子,來到楚雲風面前,将他捆了起來,押送刑場。
楚雲風被人押送,一臉淡然;兩位獄卒監督他,汗流浃背。
倒也分不清誰是囚犯,誰是獄卒了。
杜懿披了官服。
此次事關重大,他必須嚴陣以待。
而且看厲隋那不情不願的模樣,杜懿生怕作為皇帝的他冒天下之大不韪……真是令人頭皮發麻。
仆人送了杜懿出府。
在這遍地王侯将相的土地上,他位高權重,也敵人頗多。
稍一不甚,滿盤皆輸,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就連上官彧和魏明淵都沒落得好的下場。
更何況他這個沒有根基,全靠厲隋一人擡舉的窮書生呢?
擡頭看天,飛雪已是不絕。
這本該大喜的日子,如今卻要見了血,也是造孽。
青城子坐在杜家的屋頂,看着杜懿一步一步走出,面帶笑意。
見杜懿心不在焉,青城子便朝他喊了一聲,揮了揮手。
“你小子,快下來!
”杜懿一見這膽大包天的青城子就來氣,朝他揮拳,牙齒都快咬碎了。
青城子一笑,騰起跳下,順帶,還踩碎了杜家的一塊磚瓦
“你!
”二話不說,杜懿沖着青城子便是一拳,側身閃躲,青城子攥住杜懿的拳頭,讓其無法揮舞。
“杜大人,大家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