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玉回頭看了一眼三人,又看了看厲隋,最終,朝他們揮了揮手,走到已然昏迷的厲隋身邊跪下,靜候那吳寒為她取來藥箱。
掃雪翁沒收拾什麼東西,便跟着三人走了,一行四人,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黑夜裡,再也無人見到他們。
趁黑,四人便在白靈的帶領下出了長安,葉錦羽最後還看了一眼這兒,好像在說着離舍的話,“再也不回來了。
”
今天的夜,格外的涼,格外的黑,就連醜奴兒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剛出城,掃雪翁便主動請纓去為葉錦羽尋那山中的草藥,而白靈留守此地,先給葉錦羽做了包紮。
沉默地靠在一棵樹下,葉錦羽微眯着眼睛,困意來襲,這深邃的夜空安甯地使人平靜,沒了目标,也失了方向,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如同了無了意義,包括生命。
“白靈,想好去哪了嗎?
”
白靈看着葉錦羽,點了點頭,“想好了,也許,我會往南方去見位故人。
”
“你和白沫怎麼認識的?
怎麼這世間會突然出現你這号人物?
還挺厲害的……”
白沫顧自幫葉錦羽包紮着傷口,沒有擡頭,“白沫是我的哥哥,我想他也跟你說過,我們白家沒那麼簡單,族人身上都有種同質的氣息,相遇便能相認的。
”
葉錦羽笑了笑,雖然他還不太相信,但這種故事他還挺愛聽的,也許,也是因為身上那同質化的氣息吧,畢竟,他的腦海裡還有着白沫贈與他的一縷魂。
葉錦羽摸了摸額頭。
“你察覺到了?
”
葉錦羽點了點頭,不置可否,“是他的吧?
”
白靈:“沒錯,這就是那楚雲風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
“诶,你還認識雲風?
”
“打過兩次,還挺厲害的。
”
說到“打”字,葉錦羽默然地低下了頭,緊閉雙唇,拍了拍白靈的手,過了許久,才又說一句,“以後不要再打了……”
掃雪翁把草藥取回來了,白靈用口嚼碎,塗抹在了葉錦羽的傷口上,按壓的有點用力,甚至于傷口處都溢出了幾絲鮮血,“我哥就是被你這樣害死的。
”
“唔——”葉錦羽緩緩地低下了頭,有點不敢看白靈。
整個氣氛在這時都凝重了起來,掃雪翁警戒着白靈,而醜奴兒默默地抱緊了葉錦羽的另一隻胳膊。
草藥覆上,白靈很快就把那傷口處理好了,動作很快,包紮的也很完美,隻是葉錦羽的肩膀終究是少了一整塊皮肉,日後露出不雅觀也是必然的事情。
“聽說南方那裡有特制的藥膏,看看能不能為你将那傷口恢複如初。
”
盡管已是深夜,白靈依舊帶着三人在叢林裡穿行,葉錦羽沉默地跟在白靈後面,醜奴兒摟着他的胳膊,一群人一句話也不說。
路到中途,醜奴兒率先忍不住了,開口問了白靈一聲,“喂,我們是不是要去很遠的地方啊?
”
“嗯。
”
“沒有盤纏怎麼去啊?
”
白靈回頭,看了一眼掃雪翁,“當時天色太暗,你估計沒有看清,那姓厲的把随身的物件交給了那老頭一件,估摸着值幾個錢,路上夠用了。
”
掃雪翁從懷中掏出了兩枚玉佩,還有一枚牛角梳,“這玉佩其中有一枚是陛下剛剛給我的,其餘兩枚是陛下交與我教我随身攜帶着的,我都拿出來了。
”說罷,掃雪翁走到葉錦羽面前,畢恭畢敬地呈上了這三樣物件,“殿下,給。
”
月影裡,葉錦羽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來到那玉佩和梳子的上方,然後一把握住了。
白靈又把頭扭回去了,在前方繼續走着,衆人跟上。
“若随地找個宅院,那三樣估摸着能留下兩樣當傳家寶,都是一些值錢貨。
”醜奴兒這麼對葉錦羽說着,淘氣地在葉錦羽懷裡掏弄着那兩枚玉佩,笑吟吟的。
不過,醜奴兒還是好奇,為什麼葉錦羽不把那牛角梳給她,也許是因為那牛角梳才是這三樣中價值連城的那一個吧。
又走了半個時辰,衆人都已經開始流汗了,白靈走在最前面,淡然自若,醜奴兒挽着葉錦羽,被護在中間,掃雪翁在最後面殿後,以防野獸的出沒。
突然,白靈一轉身,叫衆人停下,然後眯起雙眼,沖林子裡的一個方向奔去。
“咦?
”楚雲風在林子裡逗留着,剛從那佛國回來的他今個兒路過這片林子,忽然嗅到了那熟悉的氣味,便過來看看,可是那氣味卻越來越微弱,到這裡就完全消失了。
楚雲風還是有些不甘心,他在林子裡尋找,卻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你在尋我嗎?
”
楚雲風還沒有反應過來,一片輕飄樹葉卻已化作了利箭朝他飛來,勉強撚住,卻又是被那強勁的氣力所帶飛,向後撤了好幾步。
擡頭,欲看清四周,四周卻是數不盡的“利箭”,連忙踏了灌木叢上樹,才發覺此地已然是被人布下了天羅地網。
如華蓋的頂層樹葉齊齊落下,如同牢籠之頂,将楚雲風封鎖在了裡面。
楚雲風還要掙紮,一隻“利箭”飛來連同着他的頭發一起紮進了樹木,那“利箭”之上還帶着一種奇怪的勁力,讓他的頭發樹幹和那片樹葉如同形成了一個整體,嚴絲合縫地卡在了裡面。
寂靜的夜裡,楚雲風隻聽那人留下了一句,“以後請不要再來跟蹤我。
”
楚雲風咬着牙,勉強地擡起頭看着那叢林之中,那兒,他也看到了一雙眼眸,與他自己的同樣淩厲,更為重要的是同樣出世。
“哎!
”楚雲風身上并沒有刀,因為刀早在戰鬥時便遞與厲隋了。
狠狠地扯下了自己一大片的頭發,楚雲風從那顆樹上下來,踩在地上,看着那人離去的方向,心中有幾分害怕。
再看看京城,一種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頭浮現,原本是打算明天再到城裡去歇息,現在看來,他楚雲風一刻都不能耽擱了。
不出一炷香的時間,白靈回來了,還為衆人帶來了火把以及一捆幹柴。
将那幹柴有序地架在地上,然後再用火把點燃,衆人圍着那堆火焰,便能夠勉強度過這一個晚上。
“睡覺吧,我替你們守着野獸。
”白靈揉了揉眉頭,身上沾滿灰塵,好像有些許勞累。
掃雪翁:“要不,還是讓老身來吧,年輕人還是要好好地睡會兒。
”
出于禮貌,白靈對掃雪翁笑了笑,“還是我來吧,老人家防不住野獸,到時候還要吵醒大家,我一個人便能将他們都趕跑了。
”
“好啊!
真是英雄出少年!
”掃雪翁忍不住贊美了一句,然後開始在原地靜坐,沒有第一個睡去。
走了半天的醜奴兒已經入眠了,乖巧地趴在葉錦羽的大腿之上,瘦弱的她都沒什麼重量,也沒給葉錦羽帶來什麼壓迫,隻是葉錦羽看着以往在寒夜裡都會發抖的女孩至今仍是如此,還要跟着他一起颠沛流離,不免有些心疼。
“你還不睡嗎?
”白沫問葉錦羽。
葉錦羽看了一眼白靈,“我還能在堅持會兒。
”
一團篝火,在黑夜裡作響,掃雪翁警惕地看着白靈,直到後半夜。
葉錦羽呆滞地凝望着前方,雙眼無神。
醜奴兒在其懷中輕輕地揉着,頗為親昵的作态。
天際的星子一顆顆黯淡,連帶着這地上的篝火。
掃雪翁終是忍不住疲憊而要小憩,顧不了葉錦羽。
在葉錦羽身邊,白靈安靜地打坐,調息着身體。
有多少次,他都是這樣度過的漫漫長夜。
葉錦羽看着前方,看着那愈來愈暗的篝火,一如看着自己的前路,不知所措,同時也找不見方向。
輕輕地搖着醜奴兒,小美人胚子在他懷中很乖。
其實醜奴兒也不算小了,不過葉錦羽總覺得,隻有到了那花信的年齡,才是女子一生最美麗的時候,就像這年紀本身人們所稱呼的那樣。
“殿下……”醜奴兒開始說夢話了,也不知怎的,剛來時,醜奴兒明明還是不說的,大約,是被這愛做夢的葉錦羽所傳染了吧。
葉錦羽看着醜奴兒嬌俏的神情,笑了兩聲,在這枯寂難耐至極的時候,這也挺好。
“殿下,這是你給我買的,現在還給你,拿去當了吧……”說着,醜奴兒還把自己脖子上的項鍊給舉了起來,送到葉錦羽面前,弄得後者着實有些哭笑不得。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葉錦羽慢慢地把醜奴兒舉起的手按回去了,安置回了她的懷中,然後摟着醜奴兒的後背,繼續慢慢地搖晃着。
在這涼如水的夜色裡啊,除開惬意,更有人心裡那份難忍的凄寒,趁虛而入,趁黑而出,讓人無可奈何地心疼,抑制不住地難過,痛的人想要流下淚來。
時值後半夜了,葉錦羽還沒有入睡,看着周身一圈人兒,卻難以開口喚他們一聲,這便是一個人的孤獨。
突然,白靈叫了葉錦羽一聲,“你還在想白沫嗎?
”
葉錦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白靈還沒有睡着,但他依舊點了點頭,他确實想說這個。
“我覺得他好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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